一个武汉知青在蕲春的农村记事

盖房都是请同村的人来帮忙，砌砖盖瓦刷墙，上梁的时候要放鞭炮，晚上请全村人吃一顿，新房就用石灰在外面刷一刷，白色的墙面，黑黑的瓦，倒也蛮漂亮的，只是雨水一刷，就露出黄色的土墙。

新房盖完后，旧房就拆掉，拆房是由队里派工，拆下来的土砖，要一一打碎，然后挑到田地作肥料。盖房材料取之于田地，又回归于田地，演绎完整的“物质不变”过程。

农村结婚更是一件大事，年龄很小就定亲了，有的人家里女孩多，还有送去作童养媳的习俗。不过，一般女孩都很珍贵，定下亲后，男方就要开始送彩礼，逢年过节，要送点心、送烟酒，还有一些日常用品，一送就是几年，如果要退亲，就要退彩礼。女儿出嫁后还要在娘家作农活一年时间才能真正过门，好象是把女儿辛辛苦苦养大，不能便宜男方似的。

经常有人问我，你们知青有没有在农村找“小芳”，我说没有，倒底还是城乡有差距，生活习俗有不同，很难沟通，不过听说我们回城后，又下来了一批女知青，年龄小一些，其中有几个留在蕲春县工作，倒是找的当地人结婚。

⑩农村的好友——“亭面糊”

在10队，老乡们对我们知青都不错，生产上支持，生活上关心，但是由于每个人脾性不一样，与我们的交往也有深有浅，韩聋子则是与我们来往最多的一个。

韩聋子，本名叫韩善均，年龄有40多岁，可能是儿时得过病，耳朵有点聋，队上人都称之韩聋子。

韩聋子家里不富裕，他老婆早就死了，由他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孩，他的房屋只有二个开间，挤在两栋大屋之间，茅草盖顶，显得十分寒碜。他是一个非常热心快肠和忠厚勤勉的人，我们刚下乡的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到我们住地，教我们如何挠“草把子”、做饭、烧火、喂猪养鸡和一些农村生活的技巧及门道，使我们很快走上农村生活轨道，融入农民生活的大家庭。

韩聋子又是一个大咧咧的人，他在干农活时，经常丢三忘四或者做事迷迷糊糊，受到队长的批评，这一点也使他在队里没有多大的地位，但是他性情忠厚，队上的人经常与他开玩笑，讽刺他，挖苦他，作弄他，他都不在乎，嘻嘻哈哈的，一脸傻笑，所以我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亭面糊”，这是周立波写的《山乡巨变》中一个人物的外号，这个人物性格如何，我忘记了，只记得这个外号，觉得字面意思特别适合韩聋子的迷迷糊糊的性格。

有一年的春节，我们将韩聋子带到武汉，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我一直记得他看到武汉高楼大厦后的惊愕神情。我们带他到各个同学家去玩，席间还要他唱歌，他就老老实实地唱起来，声音怪模怪样，调子不伦不类，如同和尚念经一般，总是引起大家的哄堂大笑。今天想起来，我们实际是非常不尊重他，把他作为一个乡巴佬进城来逗乐。

韩聋子的家庭很不幸，他的儿子结婚后不久就病死，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媳妇改嫁，丢下一个小孙子由他抚养。这都是我离开邓源20多年后重返邓源时，别人告诉我的，那次重返邓源，我只在村里呆了半天，也曾去看望他，他不在家，听队上人说，他学会了算命，经常给一些人作“迷信”活动。他后来知道我来访，给我写了一封信，非常简单的一封信，只有几十个字，我回了一封信，后来也没有音讯。待到2007年我再到邓源时，听说他已经过世了，他的孙子现况如何，问了好多人，都不清楚。

韩聋子，“亭面糊”，在我们走向人生第一站时，你给了我们许多的帮助和支持，我们一直记着他，也一直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