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武汉知青在蕲春的农村记事
学校里那个女老师,年龄虽然不小有40余岁,上课时却穿一件圆领衫,象穿件内衣一样,可能是天气炎热原因,有时自习时间,蓬着头发,穿一条花短裤到教室查看,她对学生态度非常凶狠,学生都很怕她。那个男老师,上课穿着也非常随便,经常穿一件破破烂烂的背心,有一次下午上课铃响了,他还在睡觉,学生跑到寝室去敲门,他匆匆起来,穿一条内裤就上了讲台,讲了几句发现不妥,要学生去把他裤子拿来,他站在讲台上,一边穿裤子一边讲话…… 还有一名老师姓张,白池公社人,我之所以能记得他的姓,是因为有一次谈到我在牛皮坳水利工地时,发生一起张姓民工被土埂坍塌压死事件,他也知道这件事,并说死的人是他的本家侄子,亲缘关系很近。 这位张老师成份不好,家庭出身地主,因此非常自惭形秽,做事说话非常谨慎小心。每每老师开会或学习,或备课,或讨论,他都要大举检讨一番,悔过认罪,深挖根源,主动暴露落后,对自己无限上纲,无中生有、牵强附会地交代自己的反动思想,再进行自我批判,把自己痛骂一顿,从祖辈三代骂起。每次会议都是如此,滔滔不绝,这种“诚恳”的检讨和忏悔,我们又不便打断,只能耐心听下去,今天如此明天又如此,什么内容的会议他都可以来这么一番、讲这么一套,最后他的发言成了我们这些听的人的负担,成了对我们的折磨,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无法忍受这样喋喋不休的检讨和捶胸顿脚的自我鄙视。讲话的人可能已习以为常,变成一种套路,一种过场,一种习惯,而听话的人却会被这种无休止无油盐极其枯燥而又极端自我摧残的话逼疯。终于有一天,焦主任在实在忍不住后说:“张老师,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拉上你的成份、你的思想,你的检讨好不好?”他听了这话,停住嘴,惊恐地望了望大家,不知所措,以后就收敛许多。 在学校里,只有张老师与我走得比较近,另两位老师一方面经常回家,另一方面见我时爱理不理,似乎不屑于与我这毛头小伙子套近乎,所以来往不多。学校里晚上大多时候只有我和焦主任、张老师三人,我们时常晚饭后一起散步、聊天。 学校里还有一个校役,就是做饭,打扫卫生的杂役。他也住在学校,与我相隔一间房,他有点文化,不象一般的农村老头,也喜欢多言多语,对每人都尊敬、恭维、甚至阿谀谄媚,他也参加学校里的行政会议,有时说上几句堂皇的话。 焦主任对我的教学热情和认真负责精神总是大力赞赏,经常在开会时表扬我,年轻人越表扬干劲越大,我在学校干得很高兴,越来越积极,除了本职工作,还为学校去拖米、拖柴,还帮其他老师代课,帮他们批改作业本。 我那时年轻,不懂世故,说话做事不知轻重分寸,平时十分看不惯那两个老师的工作态度,他们从不批改作业本,办公桌上的作业本一迭一迭放在那里,撒满粉笔灰,桌上实在放不下时,就找几个学生帮忙改作业本。学生的作文本,也是一个字也不批改,写个“阅”字就退回学生,就是这个“阅”字也是学生干部帮忙写的。我经常在散步时议论他们的不是,表示不满,甚至在教学会议上公开批评他们的工作态度。 这一天,张老师有事回家,我给他代一堂课,这是初三年级的语文课。课文里有井冈山红军时期的歌谣:红米饭,南瓜汤。这个“汤”字是个生字生词,我要重点进行讲解。我讲得兴起,从“汤”字的甲骨文,讲到历史上的三皇五帝、夏商汤周,又讲到“汤”的原意是一种带水的菜肴,还扯到俄文中“汤”有两种,一种是无内容的汤叫清汤,一种是有内容的汤,俄语叫sup,外国人又叫罗宋汤……,谈到我们蕲春这里最典型的汤就是“肉片汤”,县城里有卖,3角5一碗,于是讲起冬天大风雪我如何跋涉数里去县城吃“肉片汤”的经过……。我讲得眉飞色舞,口沫四射,学生们也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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