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武汉知青在蕲春的农村记事
第二天,一早无事,炊事员老邓怕吵醒我,每天早饭的米都是头天淘好了放在厨房里的。到了做中饭时,老邓在米柜里舀了米,他没注意,我也没在意,煤油泼在米柜的柜面上,已经慢慢渗进里面,而米的表面却没有一点异兆,既没有浸湿,也没有煤油味道。但是饭煮好后,一揭锅盖就是一股刺鼻的煤油味,米饭的表面呈黄澄澄的一片,晶亮晶亮的特别好看,我和老邓平时都是先吃饭的,我添了一碗,吃了一口,就实在吃不下去,煤油味太重了,吃下去就烧心,就要呕吐,怎么办?马上就要收工,重新做饭已经来不及了,我站在那里束手无策,焦急万分。好在老邓有经验,又在饭里浇了一把水,他重新烧火,找一些菜叶子铺在上面,让菜叶子吸收去一些煤油味,又急急忙忙切藕片,炒了一大锅藕片。 煤油饭实在难吃 正在忙碌之中,收工的人已经回来了,有些人迫不及待地拿着碗来打饭,与往常一样厨房里顷刻间挤满了饥肠辘辘的人。老邓还在忙着炒藕,我自告奋勇地说,我来打饭吧。所谓“打饭”就是用一个平口碗装米饭,作为计量标准,你吃半斤,就是堆起一碗,你吃四两,就是平平一碗,你吃三两就是大半碗,二两就是小半碗,一两是没有的。这种计量方法完全靠炊事员的感觉和长期的摸索,一餐饭下来,下多少米,卖多少米饭,相差不大,大都八九不离十。 我没有经验,“打饭”时,要半斤饭的,我堆起来一碗,还压一压再堆满,要四两三两的,都平平一碗。于是马上就有人发现,今天买半斤米饭的划算,于是纷纷都是买半斤,平时吃三两米饭的女同胞也改买半斤,一个个把碗伸得老长老长,争先恐后,唯恐饭卖完了,我一边记帐一边打饭,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忙得头上冒汗。打完饭的人,又到老邓那里,舀上一大瓢藕片,简直是心花怒放,个个说,哎呀呀,今天是过年啦,这么丰盛。在津津有味的吃饭人中,居然没有人发现有煤油味,只是有个别人说,今天的饭怎么这油腻腻的,也没有人来搭腔,我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工地上一片骂声 下午出工后,我和老邓正商量着晚上怎么办,这时我们小队的老七回来喝水,老七其实不老,才不到20岁,还没有结婚,平时快言快语,热心快肠。他对我说,老李,你今天中午的饭是怎么回事呀?工地上都闹翻了天,大家都不停的打呃,打一个呃就是一股煤油味涌上来,烧心,反胃,吐又吐不出来,只能干咽。老七又说,八队的人说是你晚上看书,打翻了煤油灯,煤油流到米柜里去了……我望了望老邓,老邓涨红了脸,我知道是他把情况告诉了同队的人,我理解他的心情,这个责任他是不敢负的。老七又说,大家说了,晚上还是这种煤油饭,就把厨房的棚子烧了,把锅砸了……我知道肯定还有一些更厉害和更难听的话,只是因为我知青的身份,大家终究还是有些顾忌,否则恐怕会采取更激进的行动。平时我都是下午4、5点钟趁厨房事情少时要去工地跑一趟,和一些人聊聊天,看看工程进展情况,今天我是不敢去了。 我和老邓把米柜里上面部分的米舀到一个箩筐里,大约有一百多斤,我们不知道这煤油渗透到什么地方,什么位置,从表面看,大米没有一点显露出受煤油污染的痕迹,我用手在米堆里抄来抄去,然后舀上一筲箕米开始煮饭,我站在棚子外面祷告:上帝呀,菩萨呀,玉皇大帝呀,保佑保佑,千万不能再有煤油味啦。老邓又跑了很远的地方拿来一些青菜叶,覆盖在米饭上,总算一锅饭煮好,我吃了一口,阿弥陀佛,煤油味几乎没有了。晚上,照例是吃饭、打水、洗脚、睡觉,没有一个人再提起这件事,我忐忑不安的心平息下来,这天晚上我也不敢再点煤油灯看书,在黑暗里,摸索着入睡。 一个多月煤油米才吃完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如小河中泛起一点涟漪,一大箩筐的“煤油米”是不能浪费的,谁也赔不起这一百多斤米。老邓在每餐打米时稍稍加一点这种米,一直用了一个多月才用完。我有时想,农民兄弟是多么忠厚,多么善良,多么宽容啊,为了生存,为了吃饱一点肚子,能够容忍生活的困苦和不便,而对于我这个不合格的司务长的宽容,我是长久的铭记在心,在以后的生活里,我时时记起,并把它作为我待人处事的标准和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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