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琉球古琴史的另一面 2018年01月23日 来源:文匯报。作者:严晓星。 责编:陈晶晶(实习)、陈康清。 二次编辑:猎户人 上图注:近代琉球乐器「(13弦)筝与三线琴」。中国三弦乐器与琉球三线乐器两者皮膜都是以蛇皮做成。中国三弦的琴杆较琉球三线来的长一点。弹奏中国三弦时,通常使用拨片或是假指甲。然而,中国三弦乐器随着册封使臣从客雅士们传到琉球后,琉球人将中国三弦改良成适合琉球当地音乐的琉球三线(サンシン,闽语),而弹奏时拨弦用的指甲片,也变成了现在套在食指上的バチ。 中国文人雅士推崇古琴音乐,追求弦外之音的深邃意境。《风俗通》亦说:「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而意在高山……倾之间…,而意在流水」。可见琴是作为一种寄意的精神境界的搭挂。中国古琴音乐主要融儒、道二家思想的影响,因后者以逍遥的目光观宇宙,因而在艺术实践上影响尤深。无论古琴的曲目、音色、音乐结构、弹奏姿势等不同层面,均反映出一种清和淡雅、温柔敦厚、偏向优雅恬静的风格。和雅和清淡可说是琴乐一直以来所标榜的审美情趣和理想风格,于此亦可见儒道哲学在音乐审美中的体现。这种风格所追求的意境自然是一种恬逸、闲适、虚静、深静和幽远的境界。因为能虚、能静,因而同时能深和远。深远则能容摄万有,罗万象于胸中,可见琴乐意境所强调者是一种无限和深微的境界。 丁酉初冬,得日本古琴学者「稗田浩雄」先生(1986年曾任东洋琴学研究所副所长)寄赠 《近世琴学史考》。这部由「稗田浩雄」倾注数十年功力完成的一千二百多页皇皇巨著,竟自印二十册,用以馈赠师友,岂非暗隐知音无多的怀抱? 当然不能辜负前辈的好意,虽然不通日文,也连蒙带猜地硬啃起来。 第一章 《战乱的余烬》 末节 《琉球册封使从客传授弹琴》,正是大感兴趣的题目,还曾搜集了一些材料准备写点什么。从这里知道,中国学者「刘富琳」先生写过一篇 《中国古琴在琉球的传播》 (《音乐研究》2015年第3期)。学者「刘富琳」梳理清朝康熙二、五十八年 (1663、1719)、乾隆二十一年 (1756)三次册封琉球的史料,重点考察了各次册封使随行的琴客: 「陈翼」为康熙二年 ,册封正使「张学礼」与副使「王垓」的从客 ,字:友石,常熟人。 「陈春树」为康熙五十八年,册封正使「海宝」与副使「徐葆光」的从客 ,字:利州,长乐人。 「徐傅舟」为乾隆二十一年册封正使「全魁」与副使「周煌」的从客,杭州人,生年与「王文治」1730年期间接近。 其人与他们传授的琴曲。 其中关于乾隆二十一年随册封使臣赴琉从客「徐傅舟」的材料,较之于我尤为丰富,不免有“崔顥题诗在上头”之嘆。 当然还可以有两点补充: 第一,康熙二年,赴琉册封使团从客「陈翼」基于因才施教而有所选择性教给其三位琉球弟子不同的曲子。 琉球王的世子:学 《思贤操》、《平沙落雁》(下图)、《关雎》。《思贤操》 的主题为「孔子」思「顏回」,亦未尝不可理解为君主思贤能?《关雎》,历来解为“后妃之德”,“人伦之首,纲纪之大”,“风化之始”,可见是关乎政权的大事。 琉球王的女婿:学 《秋鸿》、《渔樵》、《高山》,强调的是闲情逸致,就连 《秋鸿》,也有“贤人避世”、“高远暇放”的意思。 琉球法司官之子:学《流水》、《洞天》、《涂山》。 而《涂山》 者 《禹会涂山》,禹在涂山“会天下诸侯,执玉帛来朝者万国”,不免有提醒他个人以臣侍君、琉球以小事大的深意。 第二,乾隆二十一年,赴琉册封使团从客「徐傅舟」在琉球的朝廷「天使馆」停云楼所弹三曲中,「刘富琳」未能确定第二首 《秋风吟》 是何曲,与 《秋风》、《梧叶舞秋风》、 《秋风辞》 有无关联。其实「刘富琳」所依据的「王文治」 《(琉球)停云楼听杭州「徐傅舟」弹琴》 诗,原句是“续为桐叶秋风吟”,应当将“桐叶”与“秋风吟”连起来看。“桐叶”者梧桐叶,《桐叶秋风吟》 所指无疑就是《梧叶舞秋风》。 这些记载与詮释,不仅可见中国古琴曾经紧随着朝廷册封使臣渡海流传到了琉球,还可知在明清两朝鼎盛年代的中华文化输出主流中,古琴曾被有意识地赋予了极其重要的对琉球文人雅士们熏陶中华文化潜移默化底蕴。然而热闹的“送去”、“教化”之后,琉球琴史还有著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一是、清仁宗皇帝钦命赴琉册封正使「赵文楷」与副使「李鼎元」, 「李鼎元」撰写《使琉球记》记嘉庆四年 (1799) 行程中的感慨: 「二十一日 (庚子) 立冬,换戴冬帽,改行装。球阳地暖,所携长襟、长褂、皮衣皆无用。即过冬,中毛羊皮已足。悔此行不知,枉费周章。跟役如例而止,多则无用,惟从客善书者不可少。球人重书,请者甚眾,两手不能给也。至备赏扇对、笔墨、香帕等物,亦宜多备,体统所关也。琴、棋与画,不备亦可。是日,初检行装,书此,后有来者,幸毋再误如余。」 到了清嘉庆十三年 (1808),册封正副使「齐鯤、费锡章」于 《续琉球国志略》 卷五 《志余》 也特地说明: 「正副使奉命册封,例许随带从客医士等,正使跟丁二十名,副使跟丁十五名,经礼部奏定有案。臣等查,前使「张学礼」从客「陈翼」授王世子、王婿辈琴操,医士「吴燕」授国人医理,「徐葆光」从客「陈利川 (州)」授那霸官「毛光弼」琴法。但琉球人质朴好文,使臣将命后,求诗求字,日不暇给。从客长于笔墨者自不可少,其他不必求备。」 上述二者都记载了琉球人对中国书法的高度热情,但“琴、棋与画,不备亦可”、“其他不必求备”。可以想见,古琴音乐在中国附丽于文人群体,而移植到琉球后,由于地理人文底蕴的不足缺憾,使得中华民族优雅内涵的古琴风,成了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少数达官显贵之人偶尔习得有限的几首曲子,未必能保持长久推广普及化的兴致,更未必能吸引更多继承者,成了易失传。 又据记载,出生于美国的日籍汉诗人、琴士「梁川星岩」 (1789—1858) 曾经藏有来自琉球的古琴。可知差不多相当于中国的清朝嘉庆、道光时期 (1796—1850),琉球的古琴就已经开始外流,而主要接受者,正是琴士较多、地缘较近的日本。这可谓是 《使琉球记》、 《续琉球国志略》记载的笺注。 如今,日本岛根县津和野旧藩家藏琉球王朝时代的乐器中,有“「张越」制”腹款琴一张 (王耀华 《琉球御座乐与中国音乐》 第11、13 15、160页)。虽然不会有人当真视之为唐代「张越」所斫,但它作为古琴流传琉球的遗存,见証了一段知音难觅的中琉汉文化交流史,弥足珍贵。 丁酉大雪后二日。 下图注:《春草堂琴谱》卷六,无射均平沙「平沙落雁」一与二段,截图。《春草堂琴谱》,为 清乾隆九年(1744年),钱塘「苏璟(琴山)、 戴源(兰崖)、曹尚炯」合编,琴曲集分六卷,共收录琴曲二十八首。苏氏《琴况》、戴氏《鼓琴八则》为琴论,包括﹕得情﹑如歌﹑按节﹑调气﹑炼骨﹑取音﹑明谱理﹑辨派,对弹琴的艺术修养提出了多方面的要求﹐强调弹琴要注重“情”的表达,风格清丽柔和具有江南的特色。 注: 我国清朝亡后,朝廷延续数千年「外藩」概念及「封贡」体系,则早已不合时宜,在清末民初时期「五族共和」的理念下,我国前朝各外藩属国,当然成了当时标榜着现代多民族的国家「中国」的不可分割一部分主权领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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