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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兵钤》附「指南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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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台灣獵戶人 发表于 2025-1-8 17:48: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清朝「兵钤」 之附「指南正法」

原图、文:清圣祖皇帝-康熙十四(乙卯/1675)年,序钞本。合辑:清朝「吕磻、卢承恩」。
截录于:书格资源网站。二次编辑:台湾猎户人



清朝刊印抄本《兵钤》书籍,虽由「吕磻、卢承恩」合辑。然其《兵钤》所附的《指南正法》内容,则是源自于十六世纪,明朝的航海指南手册,虽明朝《指南正法》原作者不详,由于古代舟船航行,往往只能凭借季风、洋流、帆布、桨杔、针法指南等航行于海丝之路的船家、柁工、水手大洋之中,而海道针经,则有助古代海员了解航行方向、水文、地形资讯,相当于现代的导航系统。《指南正法》文章内描述 大量自我国东南沿海的闽、浙、粤省的港口出洋航行到琉球(那霸港)、台湾(台湾岛台南)、大港、澎湖、猫屿、西屿、沙马奇(台湾岛屏东外海-琉球屿)、打狗仔(台湾岛高雄)、长崎(九州岛)、宿务(吕宋岛)、三宝颜(棉兰老岛)、南洋等地。同时,也将我国固有领土《台湾、琉球、钓鱼岛》的导航指引写入《指南正法》里面的「大明唐山并东、西二洋山屿水势 」篇里面。

此《兵钤》由清代「吕磻、卢承恩」同辑。全书包含内书八卷:孙子、鬼谷子、素书、诸葛书二种、孟德(曹操)新书、卫公问对、虎钤经、百战略;外书八卷:军政、军例、阵图、军器、火攻、水攻、军药、军占;《附指南正法》此为清圣祖皇帝-康熙十四(1675)年,序钞本,并附大量手绘图样。


序文钤印:康熙乙卯年,春仲(二月)「何良栋」叙、「卢承恩」自叙。
钤印:曾存-定府-行有恒堂。







据悉,该书册的每卷前题书有:沈阳「吕蹯」大风父、广宁「卢承恩」天顾父,同辑。且有「曾存-定府-行有恒堂」印记。(注: 《定府》:定亲王「载铨」,是清高宗皇帝(乾隆)之玄孙。初封:二等辅国将军,再晋封:辅国公,授:御前大臣、工部尚书、步军统领,袭爵,晚年出掌-宗人府,深得道光、咸丰二皇帝的信任;清道光末年,受顾命。 而此《兵钤》书册,则钤印为:「曾存-定府-行有恒堂」;据史載「行有恒堂」印章是清朝定亲王「载铨」的私人专用堂号款,由于其书文、工诗均富收藏,后世着有《行有恒堂集》,目前国家图书馆藏有清道光(二十八/1848)年/戊申九月,刊印的两卷本《行有恒堂-初集》上,题写「定邸-定郡王着」。「汤金钊、何春煦」二人在开篇序文中,分别称作者为「行有恒堂」和「行有恒堂-主人」。)





上图注:
《指南正法》38/108「舩驶」篇:
船在 牛屿 下陇;用乾戌取 观音澳,好抛东北风,船在 观音澳 开用丁未二更单午七更单丙半更船头对 桔见屿(东吉屿) 杠繚 在 澎湖 东过(guo過)共九更半折单午四更半丁午五更。乌坵 离一更开用单午七更取 西屿头 起。船在南 乌坵 外过离有半更船远丑癸风用单午取 西屿头。湄洲 用单丙取 西屿头,或用单丙及丙午亦可,或 猫屿 近南风,水是二涨一退,可用辰巽及单辰 取 台湾 港口。39/108:台湾 往 日本 从 大港 出,东南风 可用丁未及单未过 茄荖湾 线,南到清水乌水墘可牵舵用壬及壬子转变取 澎湖 东过塒(shi禽類在崖壁上的窩)里取 台湾 港口,若流水退全可用单巽取 大港,若是一退二涨,可用单巽取 柑桔, 内过若水涨,可用巽已丙转变取港口,若看 王城 在甲寅上杠繚无防。若见 王城 在甲上,可用单甲驶 陇收 港口,若见 王城 在卯上,不可杠缭,恐犯线。





上图注:
《指南正法》68/108大担往交趾、回针、福州往琉球针篇:
福州往琉球针:梅花 开舡(cuan船):用乙辰七更 取 圭笼(基隆),长 用辰巽三更 取 花矸屿(花瓶屿),单夘六更 取 钓鱼台,北边过(guo過)用单邜(mao)……


下图注:
《指南正法》69-108琉球回福州针、宁波往日本针、回宁波针篇:
卯四更,取 黄尾屿 北边甲卯十更取





下图注:
指南正法70-108温州往日本针路、日本回宁波针路、大担往柬埔寨针」篇






明朝史料上,虽早已标有:「彭佳屿」等名称。
《海道针经》:花瓶屿(花矸屿)、彭家山。
《使琉球录》:花瓶屿、平佳山。
《筹海图编》:彭加山、化瓶山。

清高宗皇帝-乾隆三十二(1767)年,《坤舆全图》绘图已标「彭嘉、华宾须」的岛屿出现;而「李鼎元」于清仁宗皇帝-嘉庆年间的《使琉球记》也将「花瓶、彭家山」等岛屿如实标注出。但这些文献却少「棉花屿」,毕竟自闽省的福州舟船驶往琉球的针路航道中的「棉花屿」并没相关提醒的作用,故而应认定「棉花屿」岛屿,虽早已出现于中国史料中,由于其在航海导航上并未能作为特别标注事务。按当时的清季朝廷遴选册封正副使臣为:从下列举荐的名单内阁中书:四员、翰林院编修:三员、都察院给事中:四员、礼部主事:三员」,于八月十九日,黎明,引见于皇宫乾清宫,清仁宗皇帝-嘉庆五(1800)年,朝命欽定时任内阁中书-舍人「李鼎元」授赴琉球的册封副使、并与时任翰林院-编修为冊封正使的「赵文楷」,離京赴閩离京赴闽,乘封舟封琉世子「尚温」为中山王

又马偕医生于1879年,曾造访台湾岛的北方三岛,那时在「彭佳屿」有看到有来自「鸡笼」的一百多个汉人居住在岛上,所以可认为《淡水厅志》作者「陈培桂」則是已能知道「彭佳屿」这个岛的。「彭佳屿」在清季中国的地方志中,是否把台湾岛上的《诸罗县志》和《淡水厅志》记载「鸡心屿」?

《诸罗县志》:「(鸡笼屿=和平岛)屿之西为桶盘、屿东北为鸡心」

《淡水厅志》〈卷二〉:「其东北曰鸡心屿,形如鸡心,因名。鸡香炉屿,曰鸟屿,水程两昼夜」〈卷七〉:「又十五里香炉屿。三十里鸡心屿、草屿,即乌屿。三十五里花矸屿。」

多数说认为「鸡心屿」是基隆屿,但丸子猫认为虽然古人的地理没那么精确,但是大方位应该不会错,而且不同说法交叉对照并回到其上下文的脉络,「鸡心屿」应该是北方三岛系列之一。今日的花瓶屿、棉花屿、彭佳屿,有一阵子可能曾称为花矸屿、猪肝连屿、鸡心屿。「香炉屿」到底是彭佳屿、或棉花屿? 《淡水厅志》记载不相一致。但网路文章有说渔民偶尔会把棉花屿与彭佳屿搞混

奎/圭(kui/gui)笼:闽南语的“鸡笼”;饲主放养的鸡群须在入夜后,再赶入鸡笼以防走失或被野兽猎食。据史料记载,位于台湾岛北部的基隆「屿」、彭佳「屿」的发音是有所不同;彭佳「屿」在当地的渔业气象经常出现提到。后来才发现,因为今天的「基隆屿」,在过去称「鸡笼杙」,基隆人的闽南语还保留着「鸡笼杙(yi:栓、繫/小木桩)」发音。而按《淡水厅志》中,鸡笼屿是为今天的和平岛,鸡笼杙则是今天的基隆屿。例如:「鸡笼屿在治东北二百五十里。城社皆在西,约二十余里,为郑成功据台时期作为于琉球、日本的海上交易处。属大鸡笼山之北,相隔不远,端圆尖秀,屹立海中,以象形名,大加蜡(大佳(加)蚋:今台北、新北盆地;平埔族语;沼泽。)堡,望之可见。」
「杙峰:鸡笼杙,在鸡笼港外,尖而秀,色常苍翠。峰下,鱼能逐火,渔者举火网之。」

花瓶屿在《诸罗县志》为:「花矸(gan:夹杂在煤里的石块)屿」,闽南语的发音。花瓶屿今仍留有「扛轿」的称法,在《淡水厅志》则称为「抬簥屿」(曰:抬簥屿,横而长,中微高,波涛汨没,隐约欲动)。而棉花屿在《淡水厅志》为:「鸟屿」(曰:鸟屿,水程两昼夜,海鸟育卵于此。南风恬时,土人驾小舟往拾,日得数斗),鸟的聚集地。 「棉花」为鸟羽毛绒等代称,《诸罗县志》说「花矸屿」的东边有个「直加连屿」为闽南语的「猪肝连」!和「鸡心屿」都是以岛屿外观形状而命名。 「猪肝连屿」从相对位置是棉花屿。







上图注:附《指南正法》「大明唐山并东、西二洋山屿水势」篇:
钓鱼台:打水十二托,湾头相连,好抛舡(chuan),内湾是占城(蛑/蜂fen)头港,山上乌木甚多,有礁出水,不可近,伽(南貌) 有三礁水涨不见。远行舡,打水十五托,丁未五更,取 罗湾头

(备注:占城位于今越南的中南部地区,是一个久远的中国南半岛的藩属国,其地理位置由于位于中国通往东南亚及印度的航线上,因此成为中国向海洋发展时重要的贸易对象及转运港。明朝对于占城的重视程度,可以藉由两国在朝贡关系中,中国赋予占城的待遇以及干涉来说明。据明朝官史的纪录,占城朝贡中受到的待遇不逊于朝鲜、安南等传统藩属国,反映明代对于占城不寻常的重视。另据《海国图志》:自(宋太宗皇帝,990~995年间)淳化而南至:占城,为:广南国。其王「阮」姓,亦称:广南王,古:日南郡之地也。以交趾为:东京,广南为:西京,而西京强于交址。南辖:禄赖、柬埔寨、昆大吗,西南邻:暹罗,西北接:缅甸。)



《兵钤》全书册目录:
内书八卷、外书八卷、附指南正法
叙「何良栋」撰、自叙「卢承恩」撰)、总目录
内书卷一:孙子「孙武」撰(周朝)
内书卷二:鬼谷子「王诩」撰(周朝)
内书卷三:素书「黄石公」撰(汉朝)
内书卷四:诸葛书,二种:心书、新书「诸葛亮」撰(东汉-三国时期-蜀国)
内书卷五:孟德新书(曹操,字:孟德)
内书卷六:卫公问对旧题「李靖」撰(唐朝)
内书卷七:虎钤经「许洞」撰(宋朝)
内书卷八:百战略

外书卷一:军政
外书卷二:军例
外书卷三:阵图
外书卷四:军器
外书卷五:火攻
外书卷六:水攻
外书卷七:军药
外书卷八:军占
附:指南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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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jiaguareno 发表于 2025-1-9 10:17:42 | 显示全部楼层
清康熙十四(1675)年,吕磻、卢承恩合著的兵书《兵钤》。书中所附的《指南正法》是十六世纪明朝时期航海导航手册,作者不详。明朝时船只航行往往只能凭借季风、风帆、洋流、针法,指南等航行于海上,是丝绸之路的船家水手航海指南。册子里描述大量自闽省沿岸港口航行到《琉球、台湾、澎湖、猫屿、西屿、沙马奇、打狗仔、长崎、宿务、三保颜等地》也记录了钓鱼岛的有关情况。《兵钤》是吕磻、卢承恩把古代谋略类兵书编辑集,所附的《指南正法》很值得入集却查不到作者,只能作附,倒叫我们今人知道明朝时中国渔民的活动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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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台灣獵戶人 发表于 2025-2-14 14:04:44 | 显示全部楼层
《顺风相送》


福建往琉球
太武放洋,用甲寅针七更船取乌坵。用甲寅并甲卯针正南东墙开洋。用乙辰取小琉球头。又用乙辰取木山。北风东涌开洋,用甲卯取彭家山。用甲卯及单卯取钓鱼屿。南风东涌放洋,用乙辰针取小琉球头,至彭家花瓶屿在内。正南风梅花开洋,用乙辰取小琉球。用单乙取钓鱼屿南边。用卯针取赤坎屿。用反针取枯美山。南风用单辰四更,看好风单甲十一更取古巴山,即马齿山,是麻山亦屿。用甲卯针取琉球国为妙。
不入港欲往日本,对琉球山豪霸港可开洋。琉球放洋用单丁针,四更船取椅山外过。单癸针二更半是叶壁山,离椅山了。单癸四更取流横山。又用丑癸五更取田家地。用丑癸三更半取万者通七岛山边。用单寅针,五更取野故山内过船。离野故山用艮针二更半船取但尔山。又单艮四更取酉甫山平港口,其水望东流十分紧。单寅十更船取哑慈子里美山,其山用单艮二更、单寅三更沿度奴乌佳眉山。用癸针三更,船若是船开单子一更取是麻山边,南边有沉礁,名做长礁,东边过船。单丑一更船是正路。用子针四更船取大山门中傍西边门过船,用单丑是兵库港为妙。

琉球往日本针路
计山对四个椅山,共五十七更,船豪羁港口开船。单子四更取椅山外过。用癸针二更半取叶壁。单癸四更取流横山。用丑癸五更取田家地山。用丑癸三更半取梦加利山。单癸三更取大罗山。单癸二更半取万者通七坵山边过。单寅五更取野故山内过。艮针二更半取但尔山。又艮针四更取野角利出平港口,流水望东十分急。离野里山单寅十更取哑慈子里美山妙,佳眉。单癸三更若是船开,单子一更取而麻山,边一个沉礁名做长礁,东边过船。单丑十更船是正路。子针三更取大山门中傍西边门过船。单丑三更取兵库港为妙。


兵库港回琉球针路
港口开船,单未三更、单午四更,取大门山中傍西边过。用午四更取麻山。单丁三更取沿渡奴鸟佳眉山。单辛针取哑慈子里美山,其山用辛针十一更取哑甫利山。单坤六更取但尔山。坤申四更取野故山。坤申五更取万者通七岛山内过,山名曰坵奴名山,共野山对面一更船有小礁,五更船千万仔细,使船在北边过。单丁三更取大罗山,丁未三更取梦加利山。用丁未五更取叶壁山外过。单丁三更取马蹄山。单午四更取琉球港口为妙。


琉球回福建
港口用坤申一更半平古巴山是麻山。用辛酉四更年,用辰戌十二更、单干四更、单辛五更、辛酉十六更认是东路山,望下势便是南犯,坤未三更半台山,三更是鸟麻山,坤针见官塘。五更平官塘,取定海千户所前抛为妙。




日本港山形水势,
船见 云贰山直陇:是 久志澳。下:是 秋日澳。
船见 鸟屿直陇:是 山川。


女澳内浦港,
船见 天堂头:是 片浦港。天堂内:是 阿久根。下处:是 京泊津。
船见 天堂北陇:是 天草;即 野马掘沙。用 艮丑针,取 支岐 在东南边进 人去;即 口津,在北边名曰:屈津澳子,即 及有 马大山,即 里马国。
船见 日屿,即 五岛头,美甚焉。直陇 用 单寅 收入 长岐 视,即 笼仔沙机,有 佛郎番 在此。
船见 天堂,用 壬子、壬亥 取 松浦港。船见 五岛头,用艮寅 取 髻仔山 进 柯子人 去,即 平户津,名:鱼鳞岛。
船见 对马岛,用 乙长、乙卯 取 松浦 为妙也、或船使高有收 上银山港门 经纪更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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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台灣獵戶人 发表于 2025-2-14 15:46:48 | 显示全部楼层
《问俗录》卷六,鹿港厅
作者:陈盛韶(清)


鹿港厅(计:三十九条;清宣宗皇帝-道光十三年七月三十日(1833年09月13日,星期五),莅任。)

生番
台湾东北为东番、为琉球、为日本诸国,西南为占城、为三佛齐、为吕宋、为暹罗诸国,其俗可考而知。内山生番,不知其几百里,从不与华通。其婚无媒妁,多赘男。完配后亦少淫乱。娶妻曰牵手,去妻曰放手。丧无棺椁,埋其尸于卧榻下,覆以土石。其居室,砌石诛茅,以蔽风雨。其饮食,近界内者渐种五谷,𰥍农器,薄种薄收,岁有馀粮。外多煮芋为食,嚼米为酒。以手攫食,不用匕箸。其服饰,女结辫,男披发跣足,或翦发散垂。下体无裤,前后遮以鹿皮。近界内者,或用布二幅,上体亦然。考廿一史,谓琉球嚼米为酒,煮海为盐,好斗刃杀。山以澎湖为大〈即今〉〈澎湖〉。小琉球近泉州,霁日登鼓山可望见。又云琉球旁有𣅪舍那者,在小岛中〈台湾本四面皆海〉。鸟语鬼形,殆非人类〈生番怪像〉。则台湾近小琉球,内山生番即𣅪舍那无疑。

通事
番社归化设立通事、土目,给以辛劳租谷。有通事者,通事专政;无通事者,土目専政,所以保养之、约束之,今则转为番社累。各社口粮多者数千,少者数百,皆待通、土戳记。收租论灶,计丁均分,乃通、土借钱准𮅕、减价短折、虚开丁灶、靳给额粮,甚至借端鲸食,致口粮归于乌有。社中又有正供,有采买,有敬神夺标、祭祖演戯、延师教读、厅县差务,其费皆取诸租。其租皆折为钱,其钱皆通、土出纳,彼复藉名冒销,以少报多,故通、土利息最厚。然则通、土富乎?曰:否。斥革通、土,必社番公同佥革;充举通、土必社番公同佥举。番愚而弱,势不能为,必有汉奸代庖,入其中而蛊之,执其戳刻取其利,番特顶名见官,一年收辛劳谷若干。且番仔无信,饮一杯酒即为人佥呈。往往丙年佥举,丁年佥革,旋举旋革,轮回不息,用费俱取诸公租。于是社中公田,始而胎借,继而典贌,终而典卖。口粮日乏,番社日穷,皆通、土为累。是惟各社于一切租粟核凖实出实入数目,官为议定社规,内存档案,外刻石碑,不许变改旧章。佥举通事、土目,必择颇有家资,心地明白,不侵公项者当之,幷着有家资之畨保充。日后侵欠公项,着保结摊赔。查有汉人唆讼攒充,严法重办,书差亦毋许苛索,则番政粛清,番黎可保。

番割
人知台湾海险,不知山尤险,内山生番踝体跣足,荆棘塞道、峻岭入云之处,举趾如飞。见汉人即剌,剌用长剽,取其发辫纒于剽钜以记数。供骷髅于案,灌以酒为敬,乃出猎。猎不𫉬兽,谓骷髅无灵,弃诸秽坑。沙里兴之番,杀一人即画一横于额,故称王字生番,最强。其深入不毛,进山吊鹿抽藤,烧炭煮碱,被杀者终年不可计数,亦不控官。间有远越山界围杀多人者,控诸官,官为抚恤不深究,日久亦息。生番胡为无故逸出恣杀也?沿山一带,有学习番语、贸易番地者,名曰番割。贩铁锅、盐、布诸货,入市易鹿茸、鹿筋、鹿脯、鹿角出售,其利倍蓰,生番引重,以番女妻之。番不知书,结绳计数,日久欠账,即思杀之。番割惧,指为实某所欠,引出滋杀,取其头颅去,即解结勿索。然则生番杀人之故尽由此乎?曰:否。汉人垦其地,议年供谷若干,负约即出杀。生番嗜酒,汉人或与某为仇,嘱通番割,引醉番出而剌杀者有之,其假妆生番,披发𡍼面,乘夜仇杀者尚少。然则治之奈何?曰:战、守、和三策。严办番割,禁绝往来。复令沿山众族而居,联合一气。附近屯丁即作隘丁,增以隘粮。生番轶出,鸣锣击鼓,彼自畏威不敢犯,此以守为战也,近来民间,惟毎年以烟、布、盐、谷诸物与讲和云尔。

番隘
内山生番嗜杀,旧曾拥出为乱。朝廷命就交界处筑土牛为界,丈给隘租数千石。建隘藔,选隘丁防守,著通事、隘丁首统管。厥后闽、广人越界垦荒,渐渐侵逼番境,被其剌杀者无𮅕。然则守隘者勿禁乎?曰:否。界失则隘失,昔之土牛已成腹地,离番数十里。然则隘租虚糜乎?曰:否。隘租被汉奸鲸食,存者不过十之二。然则隘丁绝无乎?曰:有。农人耕耘收𫉬,汉番合力轮流䕶𫟘。军工匠人制料,隘丁按日防守。旧有隘租者给隘租,无隘租者别筹火食。官不为理,民未尝不自为理。因无事时疏不及防,被其𢦤杀耳。勘移隘口,添设隘藔,清理隘粮,选充隘首,稽查隘丁,理番厅与县令之责,民命攸关不庸疏忽也。

番社
天下边省不靖,起于夷人,实起于汉奸。台湾初皆番地,厥后漳、泉、惠、潮民至,有强占私垦者,有典贌给垦者,有垦成绝卖者。番止约略收口粮数硕,而番地尽为闽、粤所有。计通台九十二社,田园皆失,存者不过万分之一。典贌绝卖,皆凭契交价。然则番多金乎?曰:否。番蠢蠢闷闷,不知𮅕数,不知书记,汉人乘其穷借以钱,写田园为胎,利上生利,子过于母,不数年而田园准折殆尽。且借债不清实数,有止借一千,券写十千者。还债不取借券,有巳还十千,尚存十千者。田园不符文册,有典贌一甲,额溢数甲者。台湾城市之富户,半富于洋𦨣,实半富于洋𦨣之鸦片。乡村之富户,半富于番地,实半富于番地之溢额。甚至欢以酒食,诱以嫖赌,唆以攒充通、土,皆汉奸为毒而番黎受害,故台湾闽、粤日盛,番日弱日穷。然番地例禁典卖,官曷勿禁乎?小民困穷,时有典卖妻子者,官亦不能禁,况土地。然则就案追还可乎?钱财所系,小民不顾身命争之。番实得汉人钱,鲸其钱而夺其地,于情不顺,势亦不能。况番子无信,今日公案断归,明日私自典卖者有之。惟估其田价归于实在,母使伡剥,准其限年赎还可也。总之,以夷治夷,因其俗而抚恤则安。如必事事执例过求,反致纷纷争讼,嚣然不靖。

屯饷
通台大小十二屯,千总二、把总四、外委十二、屯丁四千。乾隆五十三年,因屯丁出战有功,委员𠀋出番垦民耕溢额,配给田园,取屯租为屯饷,千总毎年俸薪银百圆,把总八十,外委六十,屯丁每名八圆。厥后屯书佃首,表𫟚为奸,致屯丁八员止领一二员。外委专司屯饷,安肯领结?曰:屯丁首谓屯目,外委带同领饷,藉称书差笔资往来,夫价食用、开销使费,均有弊窦,故拑口不敢言。地方官若罔闻知,何也?新官到任,佃首领戳,屯书差点卯,司事家丁,不无陋规。春秋征饷发串,亦有票费,久视为厅县自然之利,不知其为兵饷。是年程紫庭制军,因张逆之乱过台,列善后事宜二十条入奏,限理番同知会同地方官,按春秋二季二八两月,周历各屯,照额放饷。予北路九屯,由嘉义之柴里屯,进萧垅,直抵阿里山、水沙连生番社界,行二百馀里。又由淡水之武𦛨湾屯,转回竹堑屯、日北、蔴薯旧屯,亦二百馀里。自乘便轿,备行粮,携带一丁、一书、两差,藉以游览山水,访察民情。屯丁负枪、佩刀、执弓、挟矢而进,围绕膝前。与地方官手给额银,令其随领随回,并谕以毫无花销,屯丁如蜀犬吴牛,相顾惊异,喜色相告,稽首而退,虽属遵奉宪令,而官民相亲即受实惠,可知政患不认真耳。然则领饷时无弊乎?曰:有。各社社规不一。或通社轮流执腰牌领饷,回社匀分。或平日腰牌遗失,领饷时通、土指认,如考试廪认保一般。尚有额丁不足,临时通、土雇倩替领,随后充补。更有屯丁四散生理,觅寻不及,托其亲属代领。法行之始,一一搜求严办。番蠢而弱,将视为畏途,不敢见官面领,不能不从宽含忍。过此以往,自宜认真清理,出示晓谕,屯丁必须足额,领饷必验腰牌。萧垅、蔴薯二屯之屯丁,鸟枪武艺,桓桓奕奕,争先恐后,胜于绿营十倍,故屡奏肤功。此外各屯亦均着屯弁、通、土挑其上等考校注册,以凭遇缺𢬌补,遇差调遣,俾归实用。

屯埔
绿营有饷银,有月米。乾隆五十三年,福文襄公仿照四川屯练之例,设立屯兵。既给屯饷,复清查界外未垦荒埔,𠀋配弁丁。千总每员十甲,把总毎员五甲,外委每员三甲,屯丁毎丁一甲或一甲五六分,以为自耕养瞻。例禁私相典贌,所以补屯饷之不足。屯饷失额,养赡埔地尚可耕而食乎?曰:否。番社散处,埔地皆就沿山一带勘𠀋清出,有隔屯番数十里、百馀里者,如嘉属之萧垅屯、柴里屯等社,埔地配在彰属之大姑婆、沙历巴来等处是也。屯丁何能裹粮负耒,弃家往耕。然则可租而食乎?曰:否。当初委员勘𠀋皆草率从事,就其荒芜,约略指画,不问厥土若何,厥田若何。迄今有瘠瘦难种,垦不成田者;有旋垦旋荒,水冲沙压者;有逼近生番,不敢垦耕者。然则巳垦熟者,可租而食乎?曰:有。凡台湾田租大率八石,园租半之。给垦埔地多广东人、漳州人,皆强梁,番仔弱,毎田一甲或给租一二石,园一甲给租数斗,更或有颗粒俱无者。俱云:我自力垦,非番所有也。不轨之屯弁又私行典贌,迄今养赡埔地,嘉、彰尚存十之三,淡水仅存十之一。淡属屯务何败坏至此也?曰:淡离鹿厅二三百里,经理不及,其书差、地棍欺番易噬,故日侵月削至此耳。然则治之奈何?人众则积重难返,弊久则革之必以其渐,非委员协地方官传附近绅耆,再三晓谕以业有专主,令昉照汉地一律纳租,着身家殷实者作保户,佃人不短租,屯丁不取田。如尚不听,则照强占屯田例严法行之,惩一儆百。其不能垦成田园及垦成而水冲沙压者奈何?台湾隐垦未报陞科之田甚多,惟取而拨换之尔。且通台埔地五千六百九十一甲,止分给弁丁五千𮖿六十九甲,尚存埔地六百二十一甲𮖿,可以充补。然非言之难,行之维难,非苦心孤诣,慎重民瘼,久于其任者不能矣。

海运
商𦨣通商,渔𦨣网鱼,实则配运与不配运而巳。商𦨣造报地方官,量烙书帆,讯取里邻甘结,毋许夹带禁物,给以牌照,由文武口查验过戳,方准南北经商。赴台配运官粟,渔𦨣造报,量烙书篷,取结给单,与商𦨣同。惟准沿海一带,载货生理,网渔纳课。其远渡重洋至台湾者,皆云遭风寄碇,行保不出保结,不配官粟。然则鹿港商𦨣数百,今止五十馀号奈何?曰:富商日少,𦨣坏难复,去其一。贩运失利,配运避累,去其一耳,曷言乎商贩失利?鹿港稻米所出,道光五年前,鹿港米贵不过二千馀钱,六年后,年谷不登,盖藏空虚,动贵至三、四、五千一石。贩运维难,且米价甫昻,市人即纷纷呈请禁港。𦨣停数月,舵工水手火食所费不资,曷言配运避累?商𦨣配谷海口,兵差用费不过银拾馀员。澚𫝉领取米谷,非搀和壳秕,即短价勒折。蚶、厦两口交𫝉为费尤巨,受累更重。然则商𦨣得无变为渔乎?曰:有。渔𦨣即贩运利薄,自来自去最为轻捷。商𦨣运载官谷,缓急不能自便。渔𦨣虽有寄碇使费,较之配运尚少,商𦨣如配运百石,三次即须赔银四五百圆。巨富之家本大利大,犹堪胜任,中下户势必累至倾尽家资,逃散流离,欲其不变商为渔得乎?然则兵谷积滞,曷令渔𦨣一律配谷也?曰:否。可择配,不可槪配。大者配谷七、八十石,其𦨣颇少。其次不过三、二十石,无济于运务,而海洋浪迅,恐其沉失。行保难保,况彼因赔累难当,官府限以法令,迫使应差,小民身家妻子𫝹重,亦惟搁𦨣不行,别求生理耳。且即使鹿港、五条港渔𦨣概配,必得鹿耳门、八里坌四口通行。鸡笼、竹堑、中港、后垅、大安各私口认真押归,正口无异。不然一口倡配,风声所达,捷于响应,船户避害趋利,出此入彼,为渊驱鱼、丛驱爵,将海口一空,孤守数只商𦨣,求运二三万兵谷不能,求为设法雇运亦不能,公私交困矣。然则曷革陋规以恤商乎?曰:否。可减不可革。内地各府州县兵谷,多由蚶江、厦门转运,其运费、夫价、折耗,惟蚶、厦行保是问,故每石银圆均有开销。且外省州县盐糟杂税,莫不有自然之利,而福建甚少。会营缉捕、购线、拏犯,动需官赔。台湾管口员弁,飘洋过海而来,既无𫝉库,一切应酬摊捐,甲于内地。而民情浮动,易起乱阶,倘过于苦累,不特官无以办公,而民亦无以养其事长亲上之心,故屡议裁商渔𦨣陋规不行以此,是惟三分陋规酌减一分,复由大府严禁,不许领谷处搀和壳秕,收谷处刁难风晒。商𦨣即有宾至如归之象,倘年岁丰稔,米价低贱,糖油充足,买卖疏通,来去便捷,口员率循旧例,不准借口差事免配兵谷,自照额清款,无虑积滞。然则米价高昻,商贩失利,配运不前,奈何?曰:程紫庭制军所奏惰征之咎在县,短配之咎在厅,法简而严,扫尽一切葛藤,深得立政大体。如果严饬县中实谷存澚,不许短价勒折。毎当年底,道府将各口额运实数查明,造报一次。倘有颗粒积欠,责令厅县,六月奏销前,赶风平浪静,雇船运清。内地口员,限𦨣到三日内,照交代一米二谷定例收𫝉,不准需索留难,而平日商船配运使费,仍循旧规。则内外均不为难,运务疏通。或曰洋面风潮最险,运𦨣沉溺,谁职其咎?予曰:𦨣身之坚固,艔工水手之谙练,皆行保保结。行保平日既沾其利,焉避其害?一𦨣千石,十馀家行保公同保结,万一风水不测,无难赔补也。

海禁
例载:海𦨣私载硝磺、锅铁等禁物出洋,无照民人过台,逸犯逃遣入台,及不法棍徒充作客头,𦨣户引诱偷渡、包揽过台,失察员弁处分极重。乃法愈严弊愈生,锅铁无地不有,而沿海小港偷渡来者,岁难悉数,岂民不畏法哉?台湾均籍闽、粤,入版图者百馀年,久成腹地,以釜爨,以铁耕,日用杂物,铁器不少,限以禁令,寸步难移。且两省内地亲族,非尽匪类,生计穷乏,不能不过台营谋。请照缺费,不能不设法偷渡,其势使然也。若米谷例禁出洋,恐其接济洋匪,例禁出口,恐其接济外夷,幷无不凖接济邻省明文。近因福建内地价昻,动酿事端,示禁商贩。浙、粤汪洋大海,风帆不定,如贾三倍,小人是识,欲其不往,亦势所难也。淡水金包里大磺山、泉州湖山、内北投山有磺窟、汤窟。嘉、彰沿山,陈土墙壁,均能煮硝,无庸海𦨣夹带,然则海禁可弛乎?曰:否。台湾虽处海外,实与浙之日本、粤之和兰、滇之交趾有别,过于搜求,徒利于胥吏,无济于公。惟宜随时稽查,惩一儆百,俾知敛辑。鸟枪、藤牌、各色军器,内地漳、泉两府已过而不问。台民数十年前不谙鸟枪,今近山一带所在多有,宜严禁铁炉,不准铸造铳炮军器,取左右邻连坐甘结,并于因公下乡时面谕:以军器火药接济匪类,罪应斩枭,毋许私藏。使民皆畏法,而不敢肆硝磺之禁,莫善于四季烧毁磺窟、填塞汤窟、犯者严办一法。然必厅县认真办理,不然,海外玩法者多;更有土产硝磺,取不尽用不竭,实可虑也。偷渡之禁,但使棍徒、猾贼即问发遣,无业游民即拟逐水,则良民安业,顽民必裹足不前。至台湾米谷南运广东,北贩吴、越,势必内地歉而台地亦空,诚不可不严禁,且不可不精其禁之之法,重其禁之之刑。惟州县社𫝉久废,常平𫝉久虚,不乘此时捐建义𫝉,预备平粜,恐积贮空乏,官民两病。徒沾沾于海上,贾人束缚之、驰骤之,尚非长治久安之策也。

海防
台湾广不𫉗二百里,绵长二千馀里。滨海之鹿耳门、鹿仔港、八里坌、五条港,商𦨣辐辏,资重不下数十百万金,宜为洋盗所窥伺,而劫案颇少,何也?内地如深沪、獭窟、祥芝、东石诸澚,犬牙而列,藏风避浪,匪𦨣易于出没。即浙、粤两省,南北伺劫,多傍内洋而行,兼以海汊四出,海物维错,匪民领给牌照,托称采捕,得利为渔,失利为盗。如惠安县之崇武有白底䑩;同安县之潘涂、高﨑、桕头、杏林有草鸼𦨣,漳浦县之井尾、白沙、将军澚有虎艚𦨣,诏安县之含英村、洋尾村、陈城墟有租渔𦨣,兴、泉等府又有小𦲡缆,亦名白水𦨣。风帆最迅,破浪如飞,均带枪炮军器多人,故劫案多。台湾重洋大海,小艇难行,海口无多,皆有文武员弁巡查,匪𦨣不敢入口,且朝夕潮涌,鱼鳖稀少。海物多贩自澎、淡,而樟板奉禁,木料极贵。澎、淡小𦨣,亦由泉州买来。无渔𦨣,无渔人,不谙海道,不谙运驶,安能出洋为匪?故劫案少,然则台湾遂无劫案乎?曰:有。南风柔而浪缓,北风刚而浪劲。春夏南风司令,内地匪𦨣驶至台湾洋面行劫,南北水师分叚巡哨,最为吃𦃂。迨七八月朔风起,匪𦨣回掉,水师高枕而卧矣。然则台湾本地无匪𦨣乎?曰:有。淡水、台府盐𦨣,澎湖尖艚𦨣,均傍内海往来,有时勾串陆路贼匪同𦨣抢夺,但止能行劫小𦨣,不敢行劫大𦨣,然则此外无抢劫乎?曰:有商𦨣遭风寄碇,搁浅口㟁,匪类群起搜其货折其𦨣者。控案累累,厅县几视为家常矣。是惟洋面失事,专责水师。勘报迟延,专责地方官。沿海口㟁铺户居民,官为选立联首,认真联甲,海边贼起,鸣锣围捕,毋使他日牵控,贻累善良。搁浅破漏之𦨣,公议一人保䕶,许以大𦨣谢金八十元、小𦨣四十元,如有失物,惟渠是问,则水陆兼防,海洋粛清。至于密墩汛、增哨𦨣、缮器械、练水师、防海寇,备豫不虞,尤宜未雨绸缪也。

海道
海道之险有三:厦门至鹿耳门水程十二更,蚶江至鹿港七更,五虎门至八里坌六更。更各六十里。云天汪洋,方面难识,全凭舵工捧指南针以候风信定趋向。子午稍错,南犯吕宋或暹罗、交趾,北则飘荡不知所之,其险一也;舟至大洋,不遇台风可以无患。受患多在港口,如澎湖沟有岩石,鹿耳门左右夹铁板沙,五虎门山风闪拂,八月后正月前即难行。番挖、王功两口不𡩖深,其地偏僻,海口皆有沙线拦截,舟至港门下碇,风帆未收,风浪𦊅起,即被沙裂,其险二也;海中洋有红水沟、黑水沟,海水皆碧,红黑二色终古不淆。而黑水沟尤险,广百馀里,邪长,莫溯其源,极深无际,波涛溁洄,舟至此桅篷俱动,其险三也。航海者必择船择人,并择载𦨣,欲其大尤欲其坚,大则可以御风潮,坚则可以抵砂石。舵工水手,必谙港道、明针路。其负债太重,穷极无赖,乐祸幸灾者,不可不防。𦨣大而固,舵工老干,载七八分货物,其先不必急,俟出海〈𦨣上主政名出〉〈海〉,请登舟乃行;其后不可缓,𦨣抵港门下碇,即雇小𦨣登㟁。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士君子一行作吏,出处进退,皆平心任运。至于海上往来,尤宜行所无事,𮈔毫不庸勉强。

海风
海洋万里,片篷全凭风力。五虎渡八里坌宜西南风,蚶江渡鹿港宜西北风,厦门渡鹿港宜西南风,厦门渡澎湖、鹿耳门宜西风或西北风,风之顺也。大而烈者飓,甚者为台。飓风骤而祸轻,台风由北转东,由东转西,由西转南,四面递至,缓而久,祸且烈。飓风终年六十四起,皆缘神诞、神会而发,如正月初九为玉皇飓,三月𫝹三为天后飓之类。语本不经,行𦨣者泊舟避之,往往或验。过洋以四、八、十月为稳,四月少飓,八月中秋,十月小春,天气晴煖。六月飓风,九月九降风,连月不息,舟子所忌。鹿耳门北至鸡笼十九更,南至砂马矶头十一更,如遇飓、台风烈,瞬息千里,北则坠于南风炁,西则入于万水朝东,皆一去不返,危险之至。官台湾者,止知匪民树旗、闽粤分类有不测之祸,而不知海上风浪,倾樯沉舟,争死生于呼吸,其祸尤不可测。例载:烟瘴调缺,三年俸𫉗论陞。朝廷所以体远臣,重𮟣疆也。台海之视烟瘴,有过之无不及矣。是惟大府慎选才守兼裕、有体有用之士,相知既真,相信亦笃,授以海外重任。但使三、四年中,盗匪敛迹,复无分类械斗,即论𮟣俸奏升。则人不视台海为畏途,而无五日京兆之见,吏治民风必渐归上理。

道考
古人论治,不外教养两端,积贮空则失其养,而台湾空于内地之商贩;文风衰则失其教,而台湾衰于内地之枪冒。闽人趋利若鹜,道考示期,漳、泉两府寡行者,闻风航海而来。其弊俱商诸廪保,廪保借此居奇,转以出岁贡为大不利。其弊奈何?县童有不赴府者,廪保访其名,卖与富家子,保一人顶名进府考场,又保一人进道考场。榜上有名,方现原身。覆试其字迹不符奈何?府县底卷概行贿换道考描本,童字迹约略相符,即似是而非。台湾僻处海外,因地制宜,本不苛求。其文理不通奈何?行文略顺,可免斥革。如大不顺通,必倩同榜相助。其姓名不同奈何?覆试取定,即禀请归宗,云某系过继外舅,今沐恩寸进,不敢承异姓祧,请归宗。道宪敷教在宽,无不批准。其县童闻之,争控奈何?漳、泉人惟利是图,不过与以洋银,即喜笑得意而去。道考仅此一弊乎?曰:否。廪保知县童不到,倩人顶名与富家子作连号,不能连号,则倩人进场领卷,彼此换卷。至顶替不能,连号不能,换卷亦不能,惟觅别径而已。邓菽原、刘次白、周云皋为观察使,关防极严,诸弊不生。先一榜倍取多名,招覆扃门面试,拔取皆真才,多寒士。富家子被革,含泪而归。真读书人作官,断不负初心。其科甲出身,不认真考试者,必书中少心得,无异不曾读书耳。然试场诸弊,台湾习染百馀年,富家子因此不重修脯,延师教读,惟思侥幸弋获,贫人谋生又势不能学。至于府县书院生童,不加笃实工夫,月课皆领题归家倩人代作,虚糜膏火。学校不振,文风日衰。善诗文者多来自内地,楚材晋用。欲整饬台湾文风,仍应重土著,逐冒籍〈凡例:二十年方准出籍台湾减作十年可〉。枪手顶替,查出照例严办,廪生滥保,照例斥革。然后于书院一月两课,关防靣试,核取真才。复劝以亲师取友,讲明礼教信义。日渐月摩,士习归于方正,彼沐猴而冠、寡廉鲜耻之行,不辑自除。

义𫝉
台湾沿海多种番薯、花生、甘蔗、豆麦,近山沃衍宜稻,一年耕有五年之食。内地福、兴、漳、泉四府山多田少,必藉台米接济。吴、越、粤东米贵,海舶亦闻风贩卖。台、凤两县由鹿耳门口出,嘉义县由五条港口出,彰化县由鹿仔港口出,淡水由八里坌口出,皆属正口。其他私口,小𦨣附载不少,如噶吗兰有苏澳、竹堑有大安、彰化有鳌溪是也。豊年,台湾大率贩运二百馀万石。道光五年以前,米价每石不过二千馀,六年以后,台湾欠收,各省水旱频仍,海𦨣贩运日多,动辄贵至三四千、五六千。价愈贵,富人愈囤积居奇。无业游民藉事生风:有拦米者,曰:予保固地方也。有抢米者,曰:彼高抬时价也。有强借米者,曰:宜救济大众,不得独食也。各处地棍罗汉脚如青蝇逐臭而来,纷纷啧啧,动集数百人,皆膂力方刚,非真𫎇袂辑屦之饿夫也。地方官至,见其势众可畏,恐滋事端,禁囤积,议平粜,谆谆劝谕,如老妪抚摩孩儿一般。而官威不振,猖獗益恣。将谓民乱用重典,宜济以猛,而杀一人,刑一人,人不服,转为莠民所借口,其祸愈烈,道光六年、十二年之乱,其明征也。是惟海口平日严禁米运,外省价贵时,贩运油糖者不许多载食米,则海运之米有节。地方官先于乡市要集,建立义𫝉。计青黄不接不过四五十日,通计每日需食米若干,五十日共需食米若干,折谷若干,照数劝捐,议定章程,价至四千,即开𫝉平粜,随将米价买补𫝉谷。选廉正殷户董事,司其出纳,不经胥吏之手。而又临时闻有乘𮍲滋事者,访讯明确,众口佥同,申请道镇枭首示儆,则米政之本末兼修,而台湾可无米患。

埤长
台地宜稻,漑稻之水,皆由东北内山出,四通八达,可流五六十里,至于海嵎。大者谓溪,小者谓圳,水堤谓埤,水所绝谓水尾,水所发谓埤头,总其事谓埤长,分其事谓圳长。道达沟涂,修利堤防,是其专责。埤长有二:在水源者,必内山粤人强鿄者当之,乃能沿溪一带呼应俱灵,不致溃决。在中坎者,地势高昻,水停不流,筑埤分水,必以田园广阔之业户,圳沟多经其地者当之。埤长收水租,圳长取辛劳谷,均出自佃人,故台湾不畏水旱,而需水之时多争水之讼。惟在官留心民瘼,尽力沟洫,急为诣勘讯结,毋使延搁成灾,则因民所利而利之道也。

管事
业户抗粮,佃户抗租,为福建积习。漳、泉械斗多起于公田公佃,祖孙父子久假不归之租。台湾富于租者,专雇一人曰管事,其辛资十分取一,故民间租讼颇少。然朴实者不能为,必强有力而狡者为之。其究至于业户失业,管事阴为巳有,在所不免。是惟地方官遇有非水早成灾抗租者,追其租、取其田,使知物各有主。不然,姑息穷民,而佃户不知有租,业户不知有粮,其弊不可胜言矣。为政之道,贵得大体以此。

大小租
管荒埔者收大租,即内地所谓田骨也;垦荒埔者收小租,即内地所谓田皮也。大租价极贱,小租价极贵。其价贱奈何?田租率八石,园租率四石,完纳正供外,巳所馀无几。其佃户止认小租为主人,未尝书立佃据,抗纳者多,不能拨换佃户,故贱也。其价贵奈何?田租率二三十石,园半之。书约税契不完正供,佃人立佃据为凭,抗纳升斗,听其拨换,佃人敢抗大租,不敢抗小租,故贵也。收大租者称业户,颇尊贵,然富者不难清完国课。中下业户佃人欠大租,业户欠正供,即佃人不欠大租,业户亦欠正供。台湾厅县钱粮积欠累累以此,是惟就田问赋税契者,即著过户收粮,则粮饷清而国课裕。

破业户
缉贼至大𦊅溪,差挛得一人,问诸其乡,曰:此非贼,乃破业户。曷谓破业户?曰:其先有田园数十甲,一二年来同归于尽,而正供丁粮尚存,故有是名。然则以奢淫败家者乎?曰:否。台地南北绵长八九百里,东抵内山,西临巨海,横阔不过百数十里。山水涨发,水与沙俱,近溪田园,往往一日夜间变为沙堆,决为沟浍。富者贫,贫者徙。然则正供丁粮例得报坍,曷为空驼虚粮?曰:官不准,即准报而一勘一详,使费维艰,故民间相率不报。每年催科甚急,贿嘱书差代为拖延尔。厥后,予因发屯饷至嘉义县之大武垅,穷番蹙额相告曰:小番寸土俱无,催粮差终年追索。问其故,曰:前林、蔡二逆之乱,番迯入内山,三年不敢归,田园尽被汉人混占,今求其收割丁粮亦不能。予曰:此与水冲田园均应改正。即为行文该管官办理,因此知厅县之积欠,半由于抗纳,半由于虚粮。查台地近山一带,隐垦最多。但能垦者报垦,坍者报坍,截长补短,于国课有赢无绌,而穷民亦不为累,至兵乱之后,汉番田园固不可不清查厘正也。

正供
台地田园计甲,毎甲计十一亩有奇,完正供谷率三石馀。别省皆纳银,台独纳谷何也?縁红夷据台之始,听民自耕而取其租,后执事者因之。且台米谷所产,内地兵民仰食于兹,故供谷为便。然则民间皆完本色谷乎?曰:否。其初完谷,厥后正供一车十石,完番银二十馀圆。官复折银易谷,配运内地。此由聚敛之粮书,蛊惑官长,谓经费浩繁,不折价浮收,无以应用,而办公为大不便。然而便于官,不便于民,不便于民,并不便于官,何也?台出谷不出银,以谷完谷易,以谷完银难。以谷完银而供谷一石浮以二圆四五角尤难。书差乘民间为难,富者沿戸包收,贫者得贿包庇,百弊丛生,积欠累累。迄今台湾厅县积欠不下数十万,而𫝉库空虚以此。不独台湾为。然天下正赋之积欠,𫝉库之空虚,其弊皆起于变本色为折色。贪目前之浮收,酿后日之积欠,不便于民,不便于官,惟便于书差,可浩叹也。或曰台湾西南沿海,东北沿山。僻处之民完谷,负戴道路,亦为不便。予曰:不然。台湾海口配运,如鹿耳门、鹿仔港、八里坌,旧皆建有𫝉廪。完正供者近县贮县𫝉,近海贮海𫝉。内山溪流归海,皆有拨船、竹筏,达于海口。正供完本色,则配运皆本色,可济内地之兵糈,可平内地之米价。至正供变为折色,而各海口𫝉储尽虚,饩羊徒存。内地米贵,买米配运;内地米贱,折银配运。其弊不可胜言矣。闻杨桂森治彰化,自奉俭约,幕友修金,同寅应酬,皆从节啬。不受贿赂,不行采买,业户正供,均纳本色,略收斛靣。次年青黄不接,米价昻贵,开𫝉平粜,取其价买易新谷𮟃𫝉。毎石可得十之三,官收其利,民乐其便,至今口𥓓载道,志列名宦,真治台之典型。

采买
采买官发例价一石七钱,所以实𫝉储、备凶荒也。台湾厅县采买,不由大府奏明给札,民亦受命如响,不敢抗买。谷一石折洋银一圆,岂台民醇而急公哉?非也。通台𠀋量之始,东北靠山,西南边海,多未𠀋及。其中间𠀋量者亦草率完事,书差借此舞弊,隐匿田额。业户买田一甲,止完正供一甲,其实溢额甚多,溢甲之田即带采买谷若干石。官民私相授受,有条不紊,从无有告发者。然则台湾富在官乎?曰:否。五厅四县出息,淡水为上,台湾县次之,台防、鹿港、噶吗囒三厅,凤、嘉、彰三县又次之,澎湖斯下矣。台地之下缺,当内地之上缺,而缉匪、拏贼、购线、悬赏,非钱不行。幕友修金、同寅应酬,皆加内地数倍。但使清操自励,贿赂不行,采买一次,官民相安,巳成地方自然之利。尤必办理有法,俭以养廉,方可免于亏累𫝉库。

螟儿
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血脉相贯,斯性情相属。慈孝出于性者,先天也;率于教者,后天也。父子为人之大伦,非可苟而巳。台湾张丙之乱,股首蔡武扬在逃,其亲友冀卖其头颅获重赏,劝之曰:“势不能逃脱,曷勿挺身出,尚不愧作大哥。”随厉声曰:“汝卖我乎?可与我两百洋银,买一棺材,又买一螟儿,使后人知蔡武扬有子,则予出与之。”即欣然就擒。何至死不变如此?盖台民无子者,买异姓为子,虽富家大族亦继异姓为嗣,谓螟蛉儿。不父其父,谓他人父;不子其子,谓他人子。情意乖离,伦常澌灭,从此而起。惟守令平日三令五申,听讼时复照异姓,不准乱宗例断之,此风庶可稍回。

婊妹
台湾民多𩻴旷,淫风流行。匪特城市为然,穷乡曲巷无地不有,名曰婊妹。跟官长,随戍台班兵、商船出海。郊行贾人内渡,携带女眷,自诩于人,业巳成家,实皆婊妹随走,腰中铜钱被搜洗干净,止留两捍鸦片烟管,相依为命,顾此均属包衾与裯,烟花生理耳。其弹琴、唱曲风流人间者有之乎?曰:有。闻昔年府中迎春,各官皆朝服,妇女竞往观,竹舍中有丽人一顾而去,目逆而送,问之名,曰双喜。色伎俱佳,乃千百中之一也。时春酒唱和,有“竹舍茅篱㸔了了,衣香人影去匆匆”之句,传诵一时。淫风日恣,则习俗日坏,流民日多。驱逐伎娼,为守令遏淫一法,台湾驱之不可胜驱矣。惟就案惩治,使无着妇女皆有所归,可也。

奶了头
使女曰了鬟,闽人曰了头;乳姆曰奶娘,闽人曰奶妈。台湾别有奶了头。使女未嫁,未学养子,奶汨汨然出,讳莫如深。曷为乎?炫玉求售,自诩为奶了头也。使女终其身,主人不嫁卖,不𬋩束,听其野合,不以私胎为嫌,生女或致之死,生男或所私者抱去,不则主人仍育为奴。于是了头有奶,乳哺四雇,别其名,贵其值,曰奶了头,人无贵贱,得天之理与气,羞恶之心,情欲之感,则一嫁不及时,淫奔炽而羞耻丧,人道类于禽兽。守令者,风俗之表率,必谆谆教诫,使及时嫁卖,不听即惩以重刑,匪特敝俗可革,而息闺中怨气,转酿为太和,未尝非积善馀庆之一端。

赘老公
孀妇招夫,养女招婿,曰赘。内地皆然。台湾妇人称夫曰老公,而赘老公最弱,以顺为正,降心相从,有妇道焉。更有卖奸者,不得巳而赘一男,自诩谓有夫之妇,其实不过奉鸦片,铺枕席,供使令而巳。床第之私,惟过屠门而大嚼,一言龃龉,即行逐出。盖赘男如妇,而此直如婢焉。夫为妻纲,人伦之首。夫纲不振,礼教隳而风俗坏,盗贼匪民之生多由于此。为治者听讼时,必讲明夫义妇从之理。泼悍之妇,重为惩创,不但为赘男吐气,而惧内风息,使人知有夫妇一伦。倘群视为民俗之固然无足怪,是不揣其本也。

头家
台湾富者极富,贫者极贫,与海内迥别。全台田地大半归于富户。商贾生理之外,其次无田佃耕而食,其次无佃雇工而食。其下扛挑而食,又其下包娼、窝赌、贩鸦片,为抢、为窃而食。富户日头家,上者数百万金,中者百万金。数十万金之富户,所在多有。富户不重读诗书、讲礼义,惟自官幕至长随,无不往来交好。佐杂寡行者,恒结为兄弟,钻营考试,说合讼案,以此虎吓穷民,霸占田业。敢怒不敢言,故历来匪民为乱,多起于拦米谷、抢头家。城市之富户,倚官借兵自卫。乡间之富户,见贼强即贿通贼党,摆饭敛钱;见其败即为义首、起义民,皆其故智。古人均田之法,使贫富各相安,所以弭乱于未然。治台湾者,以除盗贼为要,而富人睦姻任恤之道,亦不可不讲于平日。

贼友
天下岂有家富巨万尚与贼友者?台湾富户往往结交贼匪,欢以酒食,资以银钱,并使子弟从习鸟枪,带刀出入,非真清浊不分也。匪党猖獗,结巨盗为羽翼,使人皆耳而目之,日某与某相好。则官差不敢惊,小贼不敢扰,而众吠喙息,此小人苟且保全身家之计。岂知日后酿成巨案,致受骈诛者在此。是惟良莠分明,王法森严,则富人以官为依倚;保甲法行,守望相助,则富人以乡党为庇䕶。二者俱没,民无所措手足矣。

盗薮
台湾之难治在贼,而五厅、四县,凤山、嘉义、彰化之贼尤多。三县之贼,无地不有,而凤山之黄梨山、番市藔、水底邦藔,嘉义之店仔口、萆蔴庒、虎尾溪、三块厝、吧蕉哖,彰化之西螺、北投、大里溪、牛骂头,尤为盗薮。盗贼生于饥寒,三县民独穷乎?曰:否。沿海贼多赤贫,沿山贼间有产业。贫而贼,不过为抢窃,为劫杀。有产业而贼,则为树旗、为分类,结交地棍,习于𠒋恶,无所不为。治之者严刑极法,所以塞其流。筹出经费,就四乡广设义学,选择品学兼优师儒以教育之,兴孝举廉,褒崇节义,讲明礼让,以鼓舞作新之,所以清其源。盖直省沿海、沿边之民,往往顽梗不化,动酿事端,不及中土者,非其气禀独异,皆学校不兴,教化不及,此天下大局也。

逃人
命案凶手,盗案劫贼,冒犯死罪,身带短刀,逃入内山,不则藉漳、泉、广东同乡强族为庇护。差拏愈严,逃匿愈深,结党愈多,猖獗愈滋,自知必死,乐祸幸灾。一闻某庒滋事,即起而应之,凤山之杨良斌、许尚,嘉义之张丙、詹通皆是也。是惟选总理,立族长,信赏必罚。谕以捆送者重赏,窝藏者连坐,复暗中会营购线,不动声色以拘之。庶有犯必𫉬,即使不𫉬,亦必驱逐远逸,母使滋蔓,则王法行而乱根消。

大哥
边海之难治,闽、粤为最。闽、粤之难治,漳、泉、惠、潮为最。四府犷悍无赖之徒,内地不能容,偷渡台湾与土著匪类结为一气,窝娼、包赌、械闘、抢劫,不知有官刑。一旦乘𮍲伙党,分股肆出为乱,从者曰旗脚,倡者曰股头。股头,群尊谓大哥。其人无勇无谋,树大旗,乘四轿,乌合之众,勉强听号令,实皆为劫𫝉库、抢殷户,得财计耳。大兵开炮,各鸟兽散。线民觅拏卖大哥者,价值数千金。赴案时大言不惭,直认不讳。有互争者,谓彼不过旗脚,不配作大哥,我乃其人也。坐囚车解京,观者如堵墙。无赖子弟,捧送梹榔,且羡慕之,谓真不愧为大哥!何愍不畏死若是?盖其气𮊸𠒋悍,平日复惑于《水浒传》诸小说,竞以大哥为荣。如果文武员弁,协力缉捕,真以除莠安良为心,凶人为不善,为日不足,何难先事发觉,早为剪除哉?

树旗
台湾民有求索于富户不得,则大书富户姓名,树谋逆旗于其门首。倘官不为伸理,转就旗中人搜拏,使富户倾家资而后释,则造谣树旗者,反逍遥事外,此种恶𮊸至久不改。惟查实后,仍着富户访悉造谣、树旗,购线拏获,奏办枭示,则不缉自除。古人忧谗之诗,所谓君子如怒,乱庶遄沮也。

总理
经理各庒谓董事,统理数庒谓总理。皆有厅县亲笔花押官戳,得以红呈禀事,不遵状式。一县官戳不下数百,而总理尤尊,官临乡,迎于道左,公馆谒见,分庭抗礼,抵掌谈民间事。其中有头戴金顶者,何也?曰:总理能办事,某镇道给也。有煌煌然戴六品砗磲顶者,何也?曰:总理能招义勇御贼,某总督、某将军给也。除贡监生员外,一县顶戴又不下数十人,盖久矣,流品混淆,清浊不分矣。乡愚皆耳而目之,震而惊之。变乱黑白,武断乡曲,假公济私,皆总理也,弭盗安良,非其所能。不然,嘉义之乱,守令遇害,其时店仔口一带,贼仅六七十人,何无一总理出而䕶卫官长者乎?然则台地遂无正总理耶?曰:有。不过百中之一,彼亦薄总理不为,官给以戳,勉受之而巳。考《周官》:闾胥掌𦪗挞,比长禁奇邪。台湾厅县管辖寥廓,事务殷繁,总理之设,诚治台之要法,然必地方官正本清源以服之,听言观行以择之,赏善罚恶以制之,则正人必出。官正于上,总理持正,经理于下,匪类无所容身矣。

线民
凶暴漏网,则官法不行,良民不能自安,故缉捕逃人,为刑政切要。州县之缉捕曰差,武弁之缉捕曰兵。台湾兵、差之外,养有线民,其费不赀,其赏最重,逆犯巨盗,议价数千金,馀亦数百金。非线民私有也,台之犯身皆带刀,令人难近;台之民惟利是图,见钱眼开,虽犯人至亲,但使奇货可居,即卖其头颅,扬扬而去。线民密访其人,饵以所利而与之谋。十二年张丙之乱,有钱无不𫉬之犯,皆此妙用也。其旗脚贼党无关𦂳要,线民乃不用财而手擒耳。然则线民可恃乎?曰:否。律书所谓购线者,谓其人党羽众多,否则藏匿幽深,人迹罕到,必就其地觅一线为引,使兵、差得以入而从事,如线之引针然,故日线。外间固不知其为线也。今官弁皆指而重之谓线民,线民即诩诩然自负,曰:我某衙门线民也。乡市亦群耳而目之,曰:渠某衙门线民也。如是而能守己安分,公尔忘私者几人哉?遇事生风,恐吓取财,滋扰民间,所不免矣。是惟知人善任,信赏必罚,则兵、差自效指臂之用。不得巳而用线民,不过密之一法而巳。官长一嚬一笑,即为招摇所由起,登𭐀拜将,岂可施于细人哉?

叛产
叛产者何?其人谋反𫉬罪,子孙缘坐,取其田园住宅入官,始未曾清𠀋,𠀋亦约量大数而巳。后日垦日宽,一甲额滋数甲,一亩额溢数亩,官租仍照原额,每石折银壹圆三角,报解折银六钱有奇。报销归台湾府征收,府离县远,难于催科。专其予夺,总其催纳,别立一势豪为佃首,佃首以原额租归官,以溢额租肥己。佃人换田契尤苛索,规礼不从,即取田换佃,敢怒而不敢言,故台地有屯饷佃首、屯埔佃首,惟叛产佃首利最厚。台湾府莅任,通台佃首换戳,其陋规颇钜,实皆众佃集腋而出。然则曷革乎?曰:否。善居官者,贵而能贫,而台湾之官不可贫,台湾府尤不可贫。台地远隔重洋,海外顽民,树旗分类,越数年而一见,兵马未动,粮饷先运。县库不敷支应,则取诸府库;府库不敷支应,则取诸藩库。海洋风帆潮信,两相隔违,动经数月。惟府县财不患贫,兵不患寡,文武协心,可以随时惩办。不然,而无米炊妇,畏首畏尾,早为外间所窥伺,势甚可虑。十四年,彰化民林昆播谣滋事,刘次白观察请张韵斋镇宪,同周涧东太守,带饷累万,兵数千,星夜赶赴,风声所到,速于置邮,股头诸人相率投首,其明征矣。故府中盐课、叛产两项陋规,非太守之私槖,实全台之积贮,不能革也。

戍兵
屯兵胜于戍兵,而漳、泉两府戍兵尤胜于上七府。盖番性劲直,不知瞻前顾后,戍兵多狡计兔脱,是屯兵胜于戍兵也。台湾多漳泉民、漳泉兵,至非姻族即同乡,土音相对,声气相通。其上者操练暇日,仍业工商;其次或开小典,或重利放债,即违禁非法,𫉬利倍蓰者,靡所不为。每月饷米钱四五千,皆作枉尺直寻资本。一旦从军出𢧐,勇者率其平日械闘争先之气,可以破敌。怯者迅脱号挂,混入贼军,潜身而逃。上府兵至,同乡绝少,言语不通,生理为艰,不过支月饷、食口粮而已。且平时负戴无力,奔走不前,疲软巳甚,遇敌畏葸,不寒而栗,开口一声,不问而知为老将〈俗称兵,谓老将〉,束缚受戮。道光十二年张丙之乱,兵死无𮅕,而上府戍兵被害尤惨。以此总之,台湾无事,上府帮贴雇替之弊多,毎以穷兵来以穷兵去。下府帮贴雇替之弊少,毎以趋利来,以𫉬利归。台湾有事,懋官者多漳、泉兵,舆尸者多上府兵,此漳、泉两府戍兵胜于上七府也。夫用兵之道,相其天时,辨其地理,审其风土人情,而后可用以战。台湾戍兵一万二千馀,三年换班。愚见以十分计之,用漳泉兵十之五,台湾土著兵十之二,福兴、福宁十之二,延、建、汀、邵十之一。或曰树旗分类皆漳泉民,用其兵恐党乱奈何?予曰:不然。兵视其所驭,抚之以恩,威之以法。得其所驭,疏者皆亲;失其所驭,合者皆离。台湾十四起逆案,未闻漳泉兵乱。不用下府劲强之兵,而用上府怯弱之兵,非策也。或曰台湾籍兵掳抢、聚赌、滋事,皆漳、泉兵,兵众恐其不靖奈何?予曰:马之蹄啮者善走,制其蹄啮而用其善走,则弃短用长,乃能得力。明末西土流民,古人用之,遂有同泽同仇,一片忠勇之气。可知兵视其所用耳。至于台湾有乱,即起义民。马提军曾文溪之战,首列义兵,次列屯兵,一战而捷。平日以土著数千人归伍操练,山川道里,皆所熟习,无事用以捕贼,有事用以御敌。购线拏犯皆其所长,何必另雇义民,骑驴宽驴乎?且粗率不驯之民,驭以兵法。则内收一土著之民,外少一土著之贼,即以土著之兵,管束土著之贼。防微杜渐,奸细易查,以矛䧟盾,尤为所长。福兴、福寕之兵,习于醇谨。延、建、汀、邵之兵,长于官音。惟择其勇敢强有力者,兵在精不在多,使随将弁左右,按期操习,听候䕶卫巡查、办理公务而巳。

水师
先是台湾换班兵内渡,商船苦之。船欲放洋,固为留难,船方停泊,固为催促。抚剑疾视,不准多儎货物。商船供给火食外,毎兵贴银若干,乃𫉬安静。带兵末弁,平日猫鼠同眠,即涕泣而道,众兵若罔闻知,程紫庭制军访其弊,奏明坐哨船不坐商船。商人举手加额曰:海船苏矣。予曰:利在商船者小,从此水师之港道不能不熟,驾驶不能不谙,桅舵船身不能不固,而水师可用。

军工厂
水师巡洋之船谓哨,监修者,台湾道也。其藤麻发厅县采买,其钉铁、桐油由内地采买,其桅𪳁樟木由内山采买,于是各城市有藤户曰:奉宪采藤也。非军工厂藤谓私藤,不敢卖。有小厂户曰:奉宪发卖馀铁也。非军工厂铁谓禁铁,不敢用。有军工匠首曰:奉宪采料也。非军工厂采买之木谓偷透。非军工厂雇修之匠谓私修。住鹿耳门巡查者名海马,住北路海口巡查者名料差,皆所以严海禁、查奸细,备不虞也。而巡差之利在船规,匠首之利在樟脑,厂户之利在铁价。伦用非其人,利之所在,弊即因之。然则曷革乎?曰:否。查台湾道例修哨船,大船月限一只,小船月限二只。其价领诸司库,大半不敷。书差办公不能不藉兹贴补,以山泽有馀之利,供军需不足之用。取者尚近于义,与者向近于忠。倘舍此而剥削府县𫝉库,则为患滋大。再不然而杯水盟心,半尘不染,官清于上,丁胥染指于下,小民未沾实惠,犹是饭从脊梁上过。是惟率循旧规,严禁滋扰,以防流弊,乃持平之道也。

罗汉脚
〈王制〉:游民有禁。《周官》:闲民无常职有罚,诚谓劳则善心生,逸则淫心生也。台湾一种无田宅、无妻子、不士、不𭆒、不工、不贾、不负戴道路,俗指为罗汉脚。嫖赌、摸窃、械斗、树旗,靡所不为。曷言乎罗汉脚也?谓其单身,游食四方,随处结党,且衫裤不全,赤脚终生也。大市村不下数百人,小市村不下数十人。台湾之难治在此。是惟清庒时,另造闲民一册,着总理、族长严谨约束,分授执事,俾勿闲游。其不率教者,禀官逐水内渡。然总理、族长难得其人,认真清庒者尤难得其人。不然,何以嘉义、彰化清庒甫退,众匪𮍲乱,梦梦不觉。然则如之何而可?清庒之役仍惟贤令尹素与民相亲,善恶分明,情伪周知,而后随时随处留心清理,知明处当,非委员一时所能造册绘图,纸上空谭。况委员到县,直如入汪洋大海,不知其津涯,且清庒之法,不如联甲。清庒者,实指其人之不善,使无所容。总理之邪者不肯为,总理之正而无势者又不能为。惟选立联首,奉行联甲,以小村联大村,以远村附近村,同心缉捕,保固乡邻,则各庒之正气盛、邪气衰。罗汉脚势难为匪,必改邪归正,否则公同禀逐内渡。为政之道,以官治民难,以民治民易。联甲法行,民自清理,固易易也。况联甲不分漳泉,不分闽粤,可以息分类之祸。予于建阳县行之而效,今鹿港街行之亦效。真孔荃豁观察治闽之良剂欤!或曰前治诏安何以不行联甲?子曰:不然。下府之民患其合,合则械斗愈多;台湾之民患其分,分则焚抢愈多。民情之分合,不可不审矣。

分类械斗
闽粤分类之祸,皆起于匪人。其始小有不平,一闽人出,众闽人从之;一粤人出,众粤人和之,不过交界处掳禁争狠。而闽、粤头家即通信于同乡,备豫不虞,于是台南械斗传闻淡北,遂有一日千里之势。匪人乘此拨为风谣,鼓动全台,闽人曰:粤人至矣。粤人曰:闽人至矣。结党成群,塞隘门,严竹围,道路不通,纷纷搬徙。匪人即乘此焚其庐舍,抢其家资。哭声遍野,火光烛天,互相闘斗,肝脑涂地。文武会营调停,两面猖獗愈滋。凤山、淡南粤人众闽人寡,馀皆闽人众粤人寡。然则粤人受害乎?曰:否。粤人诡而和,沿山聚处,知其众寡不敌,不分邪正一气连络。闽人蠢而戾。罗汉脚逞志生事,有家室者多观望不前,故闽粤分类,闽人往往大败,且闽人习于蛮横,动酿乱阶。粤人明于利害,不拒捕,不𢦤官。闽人为叛民,粤人即出为义民,保䕶官长,卫守城池。匪人又乘此假公济私,肆横报后,遇闽人不问其从贼与否,杀其人,焚其室,劫其财,曰:予杀反贼,不计其为闽人也。台湾滋事,有起于分类而变为叛逆者,有始于叛逆而变为分类者。官畏其叛逆,谓祸在官。民畏其分类,谓祸在民。百馀年来,官民之不安,以此是。惟地方官平日于交界处,着闽粤人各选有家产、有才干、有声望之总理。遇两有嫌𮍲,即出为理处。倘巳成讼端,即为酌情度势,分断平𠃔,彼此输服。如巳成分类,即迅速会营弹押。小者,严谕各总理头家调和解散。大者,一面御之以兵,使匪人畏威而不敢肆;一面严办总理头家,治以徇纵之罪,使约束匪人,畏法而不敢乱,则遏其流之道也。

家常便饭
台湾禀报抢窃,必称贼数十猛,明火执杖,破门入室,捆殴杀伤,搜劫无遗。千手雷同,盗窃难分,真伪难辨。例应星夜勘验,实究虚坐。台湾厅县惟批发差票了案,甚至拘𫉬一贼,讯不承认,报病放去。惟劫杀致命,乃诣勘办理。予初至,叱异之,问诸久于幕者。曰:台湾若而案,乃家常便饭也。其中亦大半不实,勘必报,报必开参,𫉬犯乃免。𫉬犯岂易易哉?会营购线,毎犯几需畨银百圆。如军流发遣、木笼夫价。长解盘纒、过海船钱、道府书吏笔资、看监差费,一名又需百圆。如严办十名,直破二千金矣。𫝉库亏累,谁职其咎?然履霜坚冰,养痈贻患。台地百馀年来,十四起逆案之股首、旗脚,及闽、粤分类焚抢之匪徒,皆遗孽于此。夫恶莠乱苗,台之标症也;除莠安良,台之良医也。通计内地渡台之匪民,一年不下数百人,台地漏网之匪民,一年不下数百人;习染之匪民,一年又不下数百人。十年之内,匪民盈万,聚蚊成雷,势不能容𮍲起祸端,官民互相残杀,多者盈万,少者数千,皆必然之势也。孔子云:“不教而杀谓之虐。”与其久而殱旃,曷若递年问军、问流、问遣之,罔不生生乎!查积匪、猾贼、𠒋恶、棍徒,例由台湾府审转台湾道过堂𭀚发。是惟请大府接到部咨时,即交臬宪由快递发台湾道,由道中即给咨起解,则内地一切用费可免。道府、书差饭食银、监饭口粮银、鹿耳门渡船银、木笼锁扣红衣裤银,或由台湾府库筹款生息,或由五厅四县𠣓摊,均经府中核减节制给发,不许多索至𠣓摊。适均之法,台湾府为上,淡水厅次之,台湾县次之,台防、鹿港、噶吗囒三厅,凤、嘉、彰三县次之,澎湖厅又次之。更着地方官各就沿海浮复,及近山私垦田园勘𠀋科租,详明贮库,积为缉匪经费,按犯照例报销,则上下不畏亏累。然后限各厅县遇有积匪、猾贼、𠒋恶、棍徒案发,星速会营诣勘缉拏讯明,照例严办。重者,镇道就地正法,其次按例𭀚发,其次剌字逐水,交原籍地方官取家长约束甘结,通详存案。倘再偷渡过台,即加倍问发,幷治家长以约束不严之罪。大府年终取台湾厅县营汛缉捕册,视其缉匪之多寡以观勤惰,即以拟定陞降,则文武员弁皆勉励于缉捕,稂莠既除,嘉禾日植,而台地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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