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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清皇朝赴琉官员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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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天培 发表于 2017-2-27 22:31: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清代出使琉球官员的情趣
文:原载《第七届中琉历史关系国际学术会议  中琉历史关系论文集》,中琉文化协会出版1999年。)





清朝中国与琉球的交往,继承明朝的传统,维持封贡的关系,先后八次派遣使臣去琉球册封国王。本文所叙的客体,主要是正、副册封使,但是他们有众多的随员,即官派的钦天监天文生,使臣自选的医生,聘请的幕客,兼或还有僧侣同行。
如:清康熙三年(1663年),正使张学礼带有天文生李光宏、太医吴燕时及从客陈翼,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副使徐葆光有从客翁长祚,乾隆六十年(1795年)正使全魁聘从客王梦楼(禹卿),嘉庆四年(1799年)正使赵文楷有从客王文诰、秦元钧、缪颂余等三人,副使李鼎元不仅有从客杨华才,还邀请僧衲寄尘及其门徒李香崖同往。册封使及其从客是本文叙述的对象。
    册封使的使命比较单纯,只是代表皇帝祭祀去世的国王,册封王世子为新国王,谕祭文和册封诏书、敕谕都由内阁事先预备好,赍奉至琉球,通过举行庄严的仪式,宣读诏谕即可毕事。琉球王之对于中国,素以恭顺闻名,极望与册封使配合好。所以前往琉球的使节政治使命甚好完成,不像没有定式,要靠谈判协商的差使,斗智斗勇,“折冲于樽俎之间”,否则不合人主之意,于前途大为不利,而出使琉球,惟担心海洋航行的安全,不会有政治上的风险。诚如方苞为徐葆光送行文中所说:“自秦汉以后,中国有事于四夷,其为将,则效命力于锋镝,其为使,则折冲口舌之间,以求得其要领,故承命者多以为难。今天子德威遐畅,方外乡风,小夷喁喁,企瞻使节。承命者有将事之荣,而无失得之恤。故人争羡之”.使命诚然简单,而离开琉球的归期,则要视航行季节风的来临才能决定,往往需要停留百余日或数百日,那么,在如此长的时间里,在区域狭小、人烟稀少、文化不发达的琉球,册封使寄情何在呢,所关切的、感到兴趣的是哪些事情呢,究竟能做什么、实际又做了何事呢,而所做的与他们出使初衷又是什么关系呢?这就是本文所要叙述的使者“情趣”。
为行文方便,将从朝臣对使命的看法、使节的关注事项、情趣辨析三方面作出说明。由于资料的关系,本文所讲述的实际是清初至嘉庆朝的五次使臣活动。

众人寄予使者的厚望

    清朝第一次所派遣的使臣,依照明朝的习惯,正使、副使分别派的是六科、行人司官员,自第二次起,康熙帝尤加注意人选,特令朝臣于“学识宏博、仪观俊伟”者中推选,并确定翰林院检讨汪楫为正使,内阁中书舍人林麟焻为副使,此后即以翰林和内阁中书为正副使臣。比如嘉庆四年(1799年)的正副使,系由内阁中书四人、翰林院编修三人、都察院给事中四人、礼部主事三人,计十四人中,选定翰林院修撰赵文楷、中书舍人李鼎元。翰林作为清贵官的出使,表示朝廷重视之外,还在于他们有学问,懂得六艺。他们所带的从行者,也在学艺上各具专长,如陈翼,字友石,“多才艺”,在琉球被人尊称为“友石先生”;吴燕时精岐黄之术;释寄尘“好吟咏,工书善画,有奇术,人莫测也”;其徒李香崖“亦善画”。使节与其从人都是文化人,他们的友人所寄注的希望,于此大有关系。盖使臣受命,其友朋多有送行诗以寄言,如赵文楷、李鼎元之行,“一时廷臣及四方士大夫赠诗,凡古近体二千余首”主要内容为:
    希望使者以其博学通识和善于辞令,对琉球君臣传播儒家思想和诗词歌赋礼乐的艺能,取得他们的敬重,以增强对清朝的臣属信念。同时亦是为文士增光。如同理学名臣汤斌就汪楫的出使所说:“以江君之学,兹行也,必能使其国君敬信而悦服,上以增天朝之重,而益坚其服事之心”。毛际可认为,汪楫在册封余暇,“化之以道德,率之以礼乐文章,诲其所不知,而匡其所不逮,容之也如父兄,迪之也如师保,斯称圣天子事小之义,而传所称乐天者保天下,其气象故如是也”。文士常常被视作浮华不实,缺少行政能力的人,潘耒说汪楫的出使,说他必能不辱使命,为词林增色,改变人们的看法。
    希望使者以海外阅历,丰富知识,进一步写好国史。朱彝尊说,琉球中山三国的分合历史,我们并不清晰,而同事汪楫任职于史馆,正可藉出使考察明白,归来上诸史馆,“是则吾党私心属望于君者”。汤斌也说,司马迁周游天下归而作《史记》,可是他没有到过海外,相信汪楫涉海万里,经历非前人所能比,故“笔挟风云,上下千古,当有过于子长者,余与同人执笔以俟之”。
    希望使者利用丰富的经历,写出上好文章。徐葆光原来就文名很盛,方苞说他的出使,必然见闻广阔,感受良多,从而创造新作品,所谓“亮直夙以文学知名,兹其行也,其耳目震骇乎乾坤之广大,而精神澡雪于海山之苍茫,吾知其文章,必有载之而出者矣”。
    希望使者砥砺廉洁,赢得琉球的赞誉。明代万历间副使谢杰,因其舅父携网巾前往,一时卖不出去,强迫琉球官员购买,否则不举行册封典礼,如此贪财,有辱使命。而明朝嘉靖间使臣陈侃谢却赠金,琉球用以建造却金亭,以兹纪念。嘉庆四年(1799年)福建巡抚汪志伊为李鼎元作送行诗,有句“拊循早识辞金事,酬唱难忘陟屺时”。告诫李氏,以却金为榜样,留心于清操,李氏认为汪氏的话“得古人赠言之旨”,自信会做得到。廉洁不仅是使臣自身的事,还应能够约束从行人员,如乾隆六十年(1795年)的侍讲全魁、编修周煌之行,随行兵丁在琉球滋事,而他们失于检束,返京后差点受到处分。
    册封使原来官位不过六、七品,但系賷奉诏书出使,赐穿正一品莽服,虎节龙旌,驰驿前往,兵丁护航,琉球则以天使接待,真是荣耀非常,令人羡慕。琉球贫穷,贪墨者亦索取不到什么,使臣本身的清廉不难做到,他人对此注意的不多。人们的焦点是希望他们发挥文学特长,通过诗赋文章,将海外奇异风情描绘出来,以为颂圣和风雅的谈助。文士的赠言反映社会对使臣的看法和希望。
使节们是怎样考虑友人的愿望?想的和做的又如何呢?

使节关心的事情

使者所关注和进行的事情,依据他们的记录,笔者以为是在传播声教、了解琉球王室历史、调查琉球各项制度和民俗、留意于清廉名声、寄情于诗文创作五样事情上。


(一)传播“声教”。
    诚如当时人的见解,出使琉球没有政治风险,但是册封本身就是代表着中央对地方的政治事务君臣关系的体现,总要把皇帝赋予的使命完成好,这关乎着朝廷在各藩属威严的形象,特别关涉到皇帝的威严,因此如何使册封袭爵顺利进行,并在这个过程中突出皇帝的神圣恩德惠及四裔,是重大的事情,乃是使者的中心关注点。
    诏书、使者以及涉及到琉球封贡事务的人物和文书,无不讲到《“声教”远被》的话。

据史载「汪楫」等出使,所賷奉的给琉球国王的清康熙皇帝诏书云:
“朕躬膺天眷,统御万邦,声教诞敷遐迩…”。

康熙年充册封琉球副使「林麟焻」《玉岩诗集·自序》中说,琉球贫穷而文化不发达,可是自从“被我皇上声教,后亦骎骎乎盛矣”。

康熙末从客「翁长祚」为协助其幕主「徐葆光」作《中山传信录》,于《后序》开笔即言:“自古声教四讫,未有如我国朝之盛”。

「张潮」在「王士祯」撰《纪琉球入太学始末》的《题辞》中写道:「国家声教覃敷,无远弗届,而琉球声慕文教,尤为最笃」。

皇帝讲“声教”,使者讲,人人讲,然而何谓《声教》?词出于《尚书·禹贡》:“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
意思是说大禹的声威文教,远达于境外,东渐入于海,西及于流沙,北方与南方的境外,在在闻听到了,因此都来朝见。
《声教》,就是皇帝因圣德而声威文教传播于境外,造成万邦来朝的盛世。显然,这是颂圣观念的体现,也是册封之所以产生的基本因素。使臣怀着传播皇帝声教的使命感,出使前的准备,在琉球的活动,均着力于营造皇帝圣明的形象,而于「册封、谕祭典礼」的进行与反映,以及「御赐宸翰」二事上最为留心。

「张学礼」《使琉球记》说册封礼时,“倾国聚观,不啻数万,欢声若雷”。
「汪楫」更说册封典礼后出现祯祥:“先是国久不雨,册封后大雨如注”。并在《册封礼成即事》诗中咏及此事:“夜雨廉纤快晓晴,相看搓手贺升平;海风不动秋风劲,吹作嵩呼万岁声”。
「李鼎元」说谕祭之时,“球人观者,弥山匝地,男子跪于道左,女子聚立远观”,真是“通国臣民欢跃”。

「汪楫」出使赴琉前,特请向琉球颁赐御笔,康熙皇帝因书“中山世土”四字,赐予琉球国王。
雍正二年(1724年),因琉球贡使的到来,皇帝书写“辑瑞球阳”四字,赐给国王。乾隆四年(1739年),皇帝因琉球国王遗使朝贺,赐予御书“永祚瀛堧”。琉球为这些御书制成匾额,悬挂于王宫正殿,使臣对此,多留心记录。林麟焻的《中山竹枝词》歌咏王宫,有句“奉神门内列鹓行,乞把天书镇大荒”。即为御书而作的歌颂。册封与谕祭,琉球国王的恭谨感激和臣民的欢呼雀跃,标志着清朝皇帝声教远播于化外,是天朝的盛事,亦是使臣的荣耀,当然成为他们最受关注的事情,这正是徐葆光《册封礼成恭纪四章》最后两句所说的:“使臣将命无余事,载笔归来献至尊”。关切声教,中心即在于讴歌君王。
    中华思想文化向琉球的传播,琉球人对此的反映,是册封使所关注的声教的另一项内容。具体地说,他们了解儒家思想在琉球的影响和表现,同时他们本身也进行儒学的宣传,促使琉球留学生进入太学。作为中国文化的象征的孔庙,于康熙间设立在华人居住的久米村。明代大量华人移居琉球,保持中华文明,成为中琉交往的使者和翻译,琉球国王和这些被称作“唐人”的华人后裔需要学习中华文化,万历间紫金大夫蔡坚绘制孔子像,率领缙绅祭祀于家中,康熙十三年(1674年)建成圣庙,春秋祭祀。五十七年(1718年)建设明伦堂,聘请讲解师和训诂师,教授汉文和儒学。明伦堂两廡收藏儒家经书、史籍,国王还让紫金大夫程顺则刊刻解释康熙帝《圣谕十六条》的《演义》,在民间讲解。册封使对圣庙与儒学均相当留意,实地考察,予以记载,并为之题写匾额。就中,徐葆光在《中山传信录》载笔甚详,在卷五特立《圣庙》、《学》专条,记叙它们的建置沿革,甚至绘出《圣庙祭品图》、《启圣祠祭品图》,著录有关圣学的碑刻文字。林麟焻在《中山竹枝词》中为圣庙作了描绘:“庙门斜映虹桥路,海鸟高巢古柏枝。自是岛夷知向学,三间瓦屋祀宣尼”。使节对琉球人接受中华文化,感到欣喜,并通过友情交往,希望中华文化得到进一步传扬。如林麟焻见万松院僧人不羁作诗云“黄叶落三径,白云归数峰”,即作诗予以赞扬:“淫屠亦有不羁人,只树萧萧绝世尘,唐体诗书风格好,白云黄叶争清新”。
    与圣学相联系的是使臣促成琉球人的进入中国大学。汪楫离开琉球的前夕,国王尚贞表示要世守忠诚,为此请求派人到太学读书,汪楫回京转奏尚贞的请求,得到康熙帝的批准,二十七年(1688年)琉球三名官生到北京,进入国子监读书,清朝配备专门教师,琉球学生得到优厚的待遇。从此成了惯例,使节回国,多应琉球国王请求,代为奏请派遣留学生,因而不时有琉球学生的到来。太学里教员精心指导,学生用心钻研,相处甚为和洽。乾隆中教席潘相在《送郑绍衣、蔡汝显归国》七律云:“客程此日辞天北,吾道从今渡海南”。他感兴趣的还是儒教传播到琉球去。使臣的致力招徕留学生,亦达到声教远被的实效。
    册封使及其随员做了许多传播儒学的事情。张学礼应国王尚质的邀请,为王宫正殿书写“东南屏藩”匾额,为国王家庙写“河带山砺”匾,又给三清殿写“苍生司命”,天妃庙写“中外慈母”等匾额。“东南屏藩”云者,以琉球为中国东南屏障也;“河带山砺”,祝愿琉球王室长存;三清殿、天妃庙都是中国文化的产物和体现,并成为一部分琉球人的信仰,张学礼自然乐于为它们题写匾额。其他使臣给王府、寺宇以及官员住宅书写匾额甚多,不必一一说明。徐葆光受国王尚敬之请,书写以《孝经》为内容的屏风,尚敬因而作诗云:“八分墨彩留屏障,展对如亲绛阙仙”。徐氏传扬了孝道观念,还同国王建立友情。他访问僧侣宗实,后者赠诗云:“一天不碍华夷月,万里云中眼共明”。因感情交流,突破了中琉界限。李鼎元所做的事情更多,收王族成员和王妃侄儿四人为徒,讲授经义诗文,撰写中琉语文对照的文字学专著《球雅》,因此国王尚温特在给皇帝的奏疏中予以赞扬:“副使大人更为小邦广声教,辑《球雅》,国之略晓文字者,皆得就教尊前,执经问业,父师之恩,尤深感戴”.李鼎元临行之时,求他写匾联的琉球人之多,应接不暇,只得让从僧寄尘帮助书写。传播中华文化,从客是幕主的好助手,如陈翼接受国王的邀请,教授王世子、王婿、法司公子琴曲,将中国的名曲“平沙落雁”、“关睢”、“高山”、“流水”传授给他们。因他琴艺高超,请求的人“无虚日”。医术高明的吴燕时,“切脉知生死,国中求治者,无不立愈”,他还接受几个徒弟,传授医道。
    使臣在册封、谕祭、赐字、入学的实行过程中,在自身与琉球国王、官绅的各种交往中,传播了清朝皇帝的“圣德”,儒家典籍的要义,诗文的技能,医药的知识,以及华人的生活方式,促使中华文化远播绝域,正如尚温所说,“推广声教于琉球”。

   
(二)考证琉球王室世系。
使者多出身于翰林院,是些史臣,有职业嗜好,对琉球王室的历史,尤其是王室世系很想弄清楚,因之寻觅琉球典籍,访问官员与士绅,并参以实际观察,进行考订,写出作品。「汪楫」,参与《明史》的修撰,认为明朝人从不怀疑琉球王室世系的变化,因而也不作了解,而他因为“备员史官,常思搜罗放轶,补旧乘之阙”,到达琉球,就询问国王世系的传承。可见「汪楫」将澄清琉球王室史当作一件要事来考察。但是他碰了钉子,因为王室的事情不能告人,人们也不知道,晓得一点的亦不敢讲,所谓“世系沿革,亦秘不告人,盖国有厉禁,一切不得轻泄也”。他没有就此罢休,藉谕祭的机会,令从吏事先备好纸笔,在进入王室宗庙后抄录神主,从而有了第一手资料。他又寻觅到琉球《世缵图》,上面的琉球文字虽不能识,然而同其他文献对照,亦有参考价值。他利用在琉球所得到的材料,会同《明实录》记载,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写出《中山沿革志》一书,叙述琉球历代国王的简史、诸王的传承关系,以及同明清两代的君臣关系属性。此书内容单纯,而书名并未明确表达出琉球世系的实际内涵。及至三十年后,「徐葆光」编写《中山传信录》,其第三卷题名《中山世系》,就明确无误了。这是后人比前人应有的进步。「徐葆光」也是在琉球着力寻找王室资料,见到「尚象贤」撰的《中山世鉴》的一部分,「尚象贤」是国王「尚质」之弟,为人聪明才俊,“穷搜博采,集成此书”。徐氏也访求「汪楫」见到的《世缵图》,然而“不独民间无其书,即国库中亦无其图”,因而怀疑是否真有这种书。看来琉球人对他保密,不予提供。《世缵图》是确有其书,「潘相」在《琉球入学见闻录》里有著录:“国人(指琉球人)所著,有《世缵图》,记中山历传世系,编辑姓名系(失)传”。
《中山世鉴》,在「汪楫」赴琉球时尚未问世,故汪氏不可能得到,徐氏见到了,而《世缵图》又不获睹,他们都有遗憾,盖因他们都虔诚于资料的搜求,均希望将中山王世系写得准确无误。由于徐氏所得到的素材多于汪氏,他的中山世系就比汪氏的精确一些。汪、徐二氏之作,将康熙朝及其以前的琉球诸王世系作了某些说明。他们发现琉球历代国王并非出自一个家族,“所谓姓「欢斯」者无据,皆谓「尚」姓亦非也”。可是他们仍因史料不足难于详考,同时中山王出于一系之说自明皇朝以来似成定论,他们也不愿多事,免得招致朝廷上的麻烦。他们的研究成果,就为后来官修《皇朝文献通考》、「潘相」撰《琉球入学见闻录》,叙述琉球王室世系提供了根据。「汪楫、徐葆光」的关注琉球王室史,既是个人的兴致,也是考虑到琉球历届世子请封袭爵正统性、以及朝廷同僚的要求。

(三)清廉自励
    前面讲到却金亭与戴网巾的事,既关系到使臣自身廉洁,也涉及到能否约束从人,廉洁的使者需要在这两方面下工夫,清朝的使节大多致力于此,不负友人的期望。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琉球王尚敬奏疏称使节“入国以来,扰绥海邦,约束兵役,举国臣民无不感仰”。可知琉球人对约束兵役一事是如何地看重。李鼎元到琉球,询问通事郑煌如何才能将册封的事情办好,郑氏云:“抚夷无他法,惟在积忠信以感之,因其势而利导之,否则有戴网巾之诮”。意在提请使节留心约束从人,避免因小失大,在琉球留下笑话。李氏亦颇有体会,深知“一事拂人情,千秋成话柄”,可不慎欤。
    使臣一行,约三百人,在琉球期间,伙食完全由琉球供应,而谕祭暨册封大期的举行,中秋、重阳等节,辞行等事,国王要设宴招待使者七次,琉球因物质匮乏,不能开盛宴,遂不设席,而将宴会应有的花销,折合成金银赠送给使者。张学礼到达琉球,鉴于其困穷,“一应供应,十减八九”。例有七宴,概免其折席金银。汪楫对琉球按例的馈赠,“概却不受,国人建却金亭志之”。这里讲的文献记载说建立却金亭是不准确的,亭在明朝就建造了,此时应当是重修。与汪楫同行的副使林麟焻,同样“却宴金厅费,琉球人德之”。琉球国王赠送李鼎元和赵文楷各五千两银子,为他们谢绝。
     比起正使自律来,管束随行人员可能更要困难,因为从人是有负担的,他们是“将本求利”,不让他们获利,难于做到,这就要看使臣的驭众本事了。李鼎元是“天才奇伟的人”,在钤束从人方面颇有办法,一是防范于未然,二是临事勤于督察,认真管理。他在福州出发以前,巡抚汪志伊提出准许船户携带货物的要求,原因是使节所乘坐的船,是由船户无偿修理的,只得让他们带货以作补偿。李鼎元知道这是违反规则的,但具体情况不能不顾,于是限制货物数量和品种,他说过去使臣不能按时归来,原因之一是带的货多,琉球又穷,一时卖不出去,或收不到货款,故而延宕不归,所以“货虽准带,贵货宜禁,须令船户造册,具结呈验,庶前弊可杜”。汪志伊赞同他的意见。开船前,审查船户的货单,内有肉桂、黄连、麝香等名贵药材,李鼎元不许带往,批准带大黄、大枫子常用药,以便发卖,结果货价不足四万两银子,只及前次的价值三分之一,因此他“私心窃喜,船货无累,可望克期早归”。到了琉球,令船户及时处理货物,因货少,到东风来临可以开船的日子,船户已结清账目,按时登舟,不误行期。对船户如此,对其他从人同样严加管理,到了琉球,从人都居住在天使馆内,李鼎元规定,各依分工理事,要外出办公,领签出入馆门,无事不得出馆,否则罪罚管门人。这样避免护航兵丁外出滋事。
    使臣具有严于律己和驭下的观念,就容易做到自身和使团的廉洁无瑕。

(四)访察琉球国情。
古人出差、旅行,都要采风,使臣更有观风问俗的心理。张学礼《中山纪略》最后的一句话是:“予留日无多,见闻有限,略存其概,以俟后贤,广为考订,以备采风之助云耳”。以备采风之用,其实他的著作就是采风得来的。
事实上,册封使返国,有不同形式的文字记录,或册封事务报告,或诗词歌咏,或行程日记,或研究性专著,所有这些,都来自于他们的调查访问,而其方法,不外三种,即咨询于琉球人;实地考察;搜求图籍。比如徐葆光采访之勤,他的从客翁长祚以亲身经历称道其幕主,“披残碑于荒草,问故垒于空山,涉海探奇,停骖吮墨,详慎苦心,实所亲见”。这里说的徐氏勤劬,主要在现场考察,而李鼎元的向琉球人作调查又有独特之处。他要求琉球官方选择文理通畅,熟知掌故的人常来天使馆,“以资采访”,琉球王遂派杨文凤前来,而其人果然颇具琉球古今知识。他要撰《球雅》一书,杨文凤和通中华语文的王室、妃族子弟,一面向李鼎元求教,一面帮助李氏完成其著作。就是经过这样的苦心经营,册封使才有著述的面世。
册封使所作的调查,根据他们的作品的实况,可知他们在了解王室历史之外,着重于考察下述诸事:琉球的地理方位,岛屿及港口,山河,灾害、物产(农产、水产),树木与花卉,贸易集市与货币,行政区划与行政机构,官制和官员来源,司法与刑法,社会治安,食物,宴请习俗,发型,服制,王宫,住宅,姓名,丧葬,娼妓,妇女与婚姻,家族与家庙,僧侣与寺庙,文字,著作,历史传说与人物故事,节令,娱乐,民间交往,唐营(唐荣,华人聚居地)、华裔及其职业,中华文化在琉球的表现,等等。总起来说,对琉球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民风社俗都要作或多或少的了解,以满足采风的欲望。
(五)创作诗文。
    人们期待于使者对异域见闻写些游记,特别是吟诗作赋,供没有机会领略异国风光的人欣赏。出使的人既然冒着海洋航行的风险,必然在诗词创作上有所冲动,尤其是幕友,并不因随从使节而有政治前途,他们所为何来?大约就在猎奇创作上了。比如王禹卿善为诗文,而为人“负气好奇,欲尽取天下异境,以成其文”,乾隆中全魁出使,邀他入幕,友人因航海安全劝他不要去,他却高兴地随从全魁出海,航行中船翻了,幸好遇救,因而大喜,认为“此天所以成吾诗也”,于是勤力书写,汇成《海天游草》诗集,被桐城古文派大家姚鼐评为奇诗。册封使同样要将海外见闻和感受抒发出来,康熙中副使林麟焻在册封典礼举行后的日子里,游历山川,“登临瞩望,振衣策马于山颠水涯,睹大海之紫澜,想蓬莱绛宫之明灭,一时花院苔龛,流连歌咏,或酒酣耳熟,落笔如风雨”,遂创作《中山竹枝词》五十首,另有一个诗集。
使者及其从客的诗词系身临异域的感情抒发,与无病呻吟者异趣。林麟焻说他的诗作,将琉球“山川人物,飨礼宴游,冠佩之奇,龙鞮鞻之节口,与夫亭台之兀硉,树卉之菁葱,日月云霞之吐吞变幻,悉绘之于诗,一披览而外国风景宛然在目。事属睹记,言非凿空”。他自信能将亲眼所见的琉球风貌描绘出来,可能是好奇者所乐于知道的。康熙末詹事府左中允汪士鋐说徐葆光的创作:“挥笔赋诗,非以是侈其游眺,盖将归而著述,以为得之传闻,不如见者之为真也”。可能说出了徐葆光的心声:出使作诗词,要据见闻所得的真切素材,以便写出像样的著作。他们写作的有颂赋,如汪楫的《谕祭中山王即事》、《册封礼成即事》,徐葆光的《谕祭中山王尚贞、尚益礼成恭记廿四韵》、《册封礼成恭记四章》等,而更多的是《竹枝词》,如刚刚说到的林麟焻作《中山竹枝词》,汪楫、徐葆光等人均有此作。竹枝词这种体裁,所谓歌咏土俗琐事,实能记叙风俗。如林麟焻的一首云:“日斜烫市趁墟多,村妇青筐藉绿莎。莫惜筹花无酒盏,小归买得小红螺”。道出琉球女集的情景,原来琉球人的买和卖皆由妇女进行,故词中云村妇如何如何。徐葆光的一首,为“小船矗起半天中,一尺穑悬五寸蓬。渡海归人当有信,竿头昨夜是南风”。并有注:“渡海之家,例造小木船,桅帆毕具,立庭中,候风以卜归期。自闽归国,皆以南风为候”。所咏的是帆船模型,用以预测风向,决定航行的日期。这对于岛国的人,当然是极其重要的。本文限于篇幅,仅举二例,即可知册封使所描绘的是琉球风俗民情。寄尘和尚一日得诗四首,有句云“一舟剪径凭风信,五日飞帆驻月楂”。又有句云“相看楼阁云中出,即是蓬莱岛上居”。李鼎元说他写出“真境真情”。而李鼎元的诗,被史家赞誉为“风骨高峻,奉使诸作,尤推豪健”。可惜笔者未克获睹他的《师竹斋集》,不能与读者共赏他的出使诗作。

情趣解析

使臣及其从客所关注的事情已如上述,主导他们行事的动机是什么?与使节的使命是何关系?如何看待他们那些行为?特别是用今人的观点可以作出何种评论?
首先,他们的诗文是猎奇心生的谈助?抑或是反映出使意义及介绍琉球?笔者认为是兼而有之,而以后一方面为主。诗文的作者及其友人颇为担心人们对诗文创作主旨的误解,以为是消闲的无意境之作。明代嘉靖间使臣陈侃在其《使琉球录》的序言中说,他的前辈出使外国,都有记录或诗赋,而他们不是以此“炫词华”,实是为记载人家的风情、人物,“非特探奇好事者所欲知,而使事之周爰咨诹自不可少也”。说明使者作诗文,并非为表现写作的才华,而是使命的需要,希望读者不要误解。前述汪士鋐说徐葆光赋诗不是要表现他远游的机会和才华,也是要求人们不要产生误会。张学礼返京复命,路过杭州,与表弟王言宴饮于西湖,王言好奇地说,听人讲琉球的马齿山、姑米山都是插在洪波中的,是那样的吗?张学礼就把《使琉球记》给他看,王言因而知道使臣,“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栖迟偃仰,或工事鞅掌,信不诬也”。而表兄“乘长风破万里浪,为国怀徕异域,奚啻天上星客”。赞叹张学礼的书是其完成使命的记录,也是为人解惑之作,这是对使臣著述的高度评价。林麟焻关于琉球的诗文,清初文坛领袖王士祯读后,认为可以“广异闻,且以彰圣朝声教之远”,作者本人亦感到其著作虽不敢与《水经注》比美,然于记风俗的《荆楚岁时记》相仿佛,可供好奇者猎奇和后来的使者参考,因此决定将它印刷传播出去。潘相在《琉球入学见闻录》中选辑了一些使者的诗赋,笔者在前面已经多次予以引用了。潘相所以要选这类作品,乃因它们富有内容,能反映“其地其事其人”,“皆足志盛典,广和声”。
    包括诗词歌赋在内的使者的作品,就笔者所见到的,是有猎奇成份,诸如女集、女子手背上的梅花针瘢痕、女子的衣裳、土妓等女性生活为多人所描写,相反男性生活特征则少见。有些诗是使者闲得无聊,外出游览,访问僧侣,与其唱和,缺少内容。但是更重要的是那些记录所涉及的范围相当广阔,关于琉球的,从自然地理、生产交换、政治制度、语言文字、宗教信仰、社会风俗,到王室历史、华人移民史,以及同中国的关系,方方面面,均有所道及:关于中国的,则使臣的选择,随行人员和兵丁,诏书的纂修,舟船与海洋航行,天妃的祭祀,册封的仪式,接受琉球留学生等,不仅内容广博,而且包含许多不好懂的科学知识,如航海技术中的“更”、“针路”、“风信”,是猎奇者所不会注意的。可是使者为顺利册封,就不能不讲究了,并将所得的知识记录在著作中,面对各种类型的作品,我们要说,使者主要是为总结出使经验,歌颂皇帝的圣明,为后来的使节提供参考资料,同时也是显示自家的成功,就中暴露的猎奇因素和炫耀文采,是次要的成份。林麟焻等人所叙述的创作宗旨,是可信的。
    其次,使者对琉球的了解是制度性的、表面的,抑或是深入实际的?前面说使臣在琉球作了多方面的考察,这是事实,有文献为证,然而他们认识的程度,不能不让人提出疑问。笔者读了感到,他们注意制度多而实行状况少,留心现象多而分析认识少,还有许多事情根本没有进入视线范围之内。比如对琉球行政、职官、选举和冠服、仪从制度,使者多有说明,有的还用图表作形象的表达,诚然很好,但是实行得怎样,出使时何人作何官,是何背景,与制度吻合与否,制度是否有变化,吏治究竟如何,全无追究。再如王室变更的事,明知不清晰,不作追查,与此相关的琉球国号与王号不一的问题,徐葆光察觉到了,他说赐给琉球国王的银印印文是“琉球国王之印”六字,可是国王称为“中山王”,两者不统一。当然,这不是使臣所能解决的事情,是朝廷政策问题,盖清朝以不生事为原则,矛盾可以不管。华裔在琉球,出任通事者甚多,使节与他们颇有往还,但是使者并没有对华裔有更多的关怀,对于他们的总体情况并未能够把握。琉球以货易货及少量地使用日本钱,使者发现了,然而中国船员与琉球人交易的情形,只字不提,似乎是使臣不应管的事务。至于琉球人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国家间的往来,使者亦绝少涉及到。琉球国小、人少、贫穷,似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不过人口状况是应当留意的,何以毫不道及。明朝陈侃说他的船到达琉球港湾时,琉球方面派出四千人驾驶四十条小船来牵引大船进港,笔者怀疑这四千人的数字有误,然而陈侃又说:“人至四千,力亦众矣”。究竟是否用四千人力牵引,笔者仍有疑问,如果真用了四千人,则琉球人口就不少了。日本人伊地知贞馨于1877年著《冲绳志》附录有《那霸杂咏》,其中一首有着“全岛人家三千户”的话,是否乾隆时期琉球有三千户人口,可以不去管它,但由此获知杂咏作者是注意人口问题的。政治状况、人口、贸易、国际关系、是琉球的大事,使者不宜不加考察。如果说现象的罗列差强人意的话,分析则几乎付诸阙如了。
    复次,对于琉球恭顺的表象,使者是否探讨其内在的原因——是什么因素促使琉球积极依附中国?笔者对此问题弄不清楚态度。使者倾力注意的是琉球国王对清朝皇帝崇敬的表面现象,如前述歌颂皇帝的声教远播,这里不再复述,仅将他们致力促成的琉球王的赞歌绍述于次。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使臣全魁、徐葆光回国,随同前来的琉球使节带来国王尚敬的谢恩表,颂扬皇帝“道隆尧舜,德迈汤文。统六合而垂衣,教仁必先教孝;开九重以典礼,作君又兼作师”。表示自身“世守藩疆,代供贡职,荷龙章之远锡,鲛岛生辉,沐凤诏之追扬,丹楹增色”。将藩属国对宗主国,尤其对皇帝的谦卑态度表露无遗。琉球王每次奏请清朝派遣使节,均系前王故世,世子嗣位,要得到清朝的认可。接待使节要花很大的代价,得准备天使馆及其内部陈设,供应伙食,馈赠礼品,对于贫困的琉球是不小的负担。以此换得一个册封,琉球值得吗?事实表明琉球国王认为是必须的,否则就不必主动奏请了。但是价值在何处?仅仅是向慕大皇帝圣德吗,当然不是。问题是出于哪些内政、外交的需要?这才是关键之所在。使臣对此可以说没有探知的兴趣,全未考察,只是将琉球之奏请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就不问其所以然了。不知这是有意的抑或是无意的疏忽?笔者揣测,应系无意的忽视,因为与琉球的封贡关系,自明朝初年即已确立,清朝是沿袭下来,还有什么缘故好问哩!看来,使臣是抱着漫不经心的态度了。因此而没有留下有关的材料,让后人的研究遇到资料的困难。
     总起来说,清朝出使琉球的官员,其兴奋点在于传播声教,讴歌天子圣德,同时着意于海外见闻,并形之于诗文,既有益于巩固中琉邦交,亦可供文人雅士的谈助。他们的兴致多在于注意事物的表象,而不肯下功夫去认识它的实质,以便在双方固有关系的基础上,推动邦交的发展,为后来反对日本吞并琉球的斗争提供更多的东西。因此,或者可以说他们的观念过于关注颂圣,情趣只在于对事物求得一知半解,要旨在“儒雅”方面,而少了些“务实”精神和求知韧性。当然,这不是否定他们在中琉交往中所做的贡献,对此,陈捷先教授说得好:“册封团俨如文化宣布团,到琉球散播文化种子,特别是医学、文学、书画、音乐,甚至饮食文化,可谓无所不包”。
最后,我们要设问,为什么使者“进取心”不强?日本人冈千仞在为伊地知贞馨的《冲绳志》所作的序言中说:“……况琉球邻支那,又受其封拜,一岛两属,名号不正,苟使彼有俄罗斯之远略,岂不可寒心乎”!他庆幸清朝中国没有“远略”,不像俄罗斯那样积极向远东扩张,没有在日本之前并吞琉球。以天朝自居的中国王朝,与邻国交往,多以“厚往薄来”为原则,赏赐多于贡物,“做蚀本生意”,维持天朝大国的驾子和面子。与琉球的关系亦是如此。国策是这样,使臣只要做到声教远扬就很好了,就应该满足了,那里还需要深入认识琉球,更无法预知十九世纪世界格局的巨变,“远略”从何而言,换句话说,使臣所做的水准,也就是那个时代中国官员所能达到的,我们看本文第一节所叙述的,各个官员对使节的期望不就是那些嘛,他们所寄予的厚望,使节都做到了,就此而言,使臣及其朋友均无遗憾。由此可知,清代中国皇帝和官员,在对外事务上经常是安于现状,眼光短浅,不思进取。

    (原载《第七届中琉历史关系国际学术会议  中琉历史关系论文集》,中琉文化协会出版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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